铃兰花 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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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是爱俏，不止是迷信，这几乎成了一种信仰，人们在五一的时候庆祝铃兰花开。对它的崇拜是建立在首都民众的狂热之上的，一到郊区热情就冷却了。再远些，外省恬静地呼吸着不为南方所知晓的带着酸味的小花的芬芳：“铃兰花是什么花？”帮我照看圣特洛贝的普罗旺斯那小块土地的女管家问道。

您自己来瞧瞧就好了。

五月的第一天，在巴黎的街道上，花店竞相抬价，二十法郎“一枝”，一千法郎一扎，看看男人们的扣眼上，女人们的花腰带上，见证了无数的对“吉祥物”的信仰！但如果去总统府邸朗布依埃附近的铃兰花市，在货架上，铃兰花铺天盖地，挤挤挨挨的。它长长的绿色叶子围在四周呈花环状，习惯使然，谁也没有想到别的扎法。

“如果您把叶子放中间，花放四周来换换花样看看。”我向一位女花商建议道。

她打量了我一下，仿佛我失去理智了似的，然后耸耸肩。

“谢谢了！那样的花，我一束都不要。”她说。

有一次，我看到几个年轻姑娘胳膊上挎着篮子，悄悄溜进朗布依埃的花园里，小心翼翼、敏捷迅速。

“我们去阿尔贝家偷他的铃兰花！”她们中的一个冲我喊道。

“如果你们被捉住呢？那儿可是有人看守的！”

“您以为啊！我们和卫兵都说好了。他们不能看铃兰花，因为它们的种子会让小野鸡撑死的！”

一个年迈的森林女猎手――采摘风信子、野草莓、榛子、洋地黄、桑椹――出发去“猎铃兰花”了，在日出之前，穿过荷兰池塘和它周边踩得很结实的小径，听一听，确认自己没被人跟踪。她在绿色的森林变成蓝色的时候回去。她迈着老妇矫健的大步，围在她四周的铃兰花束倒挂着，耷拉着脑袋，颤颤巍巍的，二十、三十、五十束，每一束下边都绑了一根套索，就像一只偷猎来的野味。她高高兴兴地一路兜售她的花，我也没错过向这位白发的山林仙女买花的机会，插满花、香喷喷、雍容华贵如路易十四时代的乡野老妇。

我不怎么喜欢那些周末，森林被巴黎人包围了，在去的路上满载热面包、猪肉酱、奶酪、红葡萄酒和咖啡，回来的路上则清一色是一捆捆的铃兰花，采摘得过早，绿乎乎的像一堆堆花菜。我担心的是那些正在抱窝的野鸡，在干蕨草的巢里受了惊吓，英勇地任由自己被人手到擒来而不忍心抛下它们羽毛未丰的子女……哦，温柔的一动不动的小野鸡，在我不留神碰到的指间热乎乎的……我抽回手，我轻轻地叫唤我的母狗，它正在几步之外嗅着羽毛的气味，为了让它离开，我许诺它一条壁虎、一只鼹鼠，所有它知道名字的野味――我以前没教过它野鸡这个名字……

我们在日暮时分从圣莱热、梅纽尔、蒙福尔拉莫里、诺弗勒一路回来。直到凡尔赛，孩子们留了一路的记号，用力扔出去的铃兰花束、风信子、银莲花、多花黄精、蓝色鼠尾草、连线草、一摘下来就黯淡了蓝色眼睛的婆婆纳、老房子墙根拔的黄色野萝卜，还有虎眼万年青，也叫“十一点的夫人”，只要有一朵云遮住太阳它就合上了花瓣……

但我们不再流连忘返，汽车载着我们和干渴疲惫的花儿的芬芳，有些过了头的、疲劳的快乐，那是五月专门用在依然恬静、依然铃兰花开的森林一天之行的回报。

解读

这一束铃兰花“开”得专心致志。每年“五一”的时候，人们像是怀着虔诚的信仰一般，庆祝节日，庆祝铃兰花的开放。我几乎都能闻到铃兰花的气味了――虽然我并不知道它的酸味到底是怎样的芬芳――但是，在人如涌歌如潮的热闹气氛中、在朗布依埃附近的铃兰花市、在热情冷却下来的郊区、在蓊蓊郁郁的森林、在返回凡尔塞的沿途，它都是那么不容忽视，不容你不动了许多贪恋它的心思和念头。我是个好吃懒做者，不会伺弄花草，但却异常喜爱有花草参与的生活――或者说，喜爱有植物参与的生活。因为它们不四处走动、不说三道四、不会让你心烦意乱，却能够给你许多可贵的品质：不吵不闹、不争不抢、不显山不露水，更主要的，它们能使人间受伤的心灵得以医疗和安慰，它们素洁的纤维和营养能使人类的肠胃和思想得以清净和整肃。在它们当中，即使干渴和疲劳，也将是快乐、无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