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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托骑士 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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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几何时,我把印有切・格瓦拉的海报贴在书桌上。你笑话我,说真搞不懂,贴个骑摩托车的穷汉子在桌上干什么。

你当然不会懂,格瓦拉那样浪漫潇洒的摩托骑士在我心中有多神圣。尽管他跟你一样满脸胡须,嗜烟如命,看起来那么憔悴困顿。可他是为了人民的解放事业而奔走。那光明的梦想和执着追求总是让他发自内心地斗志昂扬,充满希望。

再看看你,骑着一辆摩托车,并且刚才还用它把我送到车站,你又是什么样子?

早晨七点左右,你把我叫醒,说今天去县城中学报到上学,要我马上吃完早餐上路。这么早,难道你不知道我昨晚看碟看到凌晨两点才睡的吗?我心里有些埋怨,好在你为我准备的早餐还是勉勉强强能叫我满意,尤其是煮鸡蛋。你知道把蛋黄煮到半生不熟的程度,是我的最爱。

你知道吗?当漫长的假期结束时,我其实是怀着一种笼中鸟重回森林的喜悦离家上学去的。相比家庭生活的单调平淡,现在的我更喜欢学校里那具有挑战的生活, 向往在外拼搏闯荡的日子。那样的生活更宽广,更刺激,更能让我感到充实和快乐。而你,即使在我准备出门时也不能让我感到爽快,你一一检查了我行李准备好了没有,又问我是否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没带,等一切似乎都“盘问”清楚了,你才将摩托车开出来。然后你又花了许久的时间才帮我把行李绑在车上。

我坐在你的摩托车上,你把我送到镇里。在去车站以前,我还得跟你一起去信用社把你早已准备好的学费汇到学校账号上去。信用社的营业厅不大,很热很挤。唯一的一个窗口前站满了人,来办理业务的都是跟你一样挥汗耕种的乡里乡亲。我们排在队伍的后面,似乎还会有一场漫长而艰苦的等待,但我没想到才排两分钟的队,你就不能安分了。你一边吼着叫前面的人快点儿,一边站拢来取下草帽给自己也顺带给我扇风,弄得很多双眼睛都睁大了望着我俩。这真叫我难堪。我瞪了你一眼,你不再做声,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想讨原谅那样殷勤地给我扇风。终于轮到我们了,你把手里紧抓着的、浸满汗渍的1200元钞票交给我。我很有礼貌地请窗口里的阿姨将钱打到学校账号上去。就在我把一切都讲清楚了,把钱伸给那位阿姨时,你又强调了一遍:“是汇1180块钱,还得找20块啊,回执单上一定要盖章!”阿姨也白了你一眼,很快把单子递了出来。你又马上伸手去接,等确认了公章已盖好,数额准确无误后才交给我,又叮嘱我一定要收好。

我又坐上了你的摩托车,你载着我直奔车站。你的摩托车,应该有些年月了吧。这些年来,它载着你穿梭在田野村镇、大街小巷,烈日风雨中,变得陈旧,变得破败。而你也一样,曾经坐你的摩托车上学是一种骄傲和自豪,而现在不知是我长大了还是你变老了,再坐你的车总让我感到不尽如人意。你的迂腐和莽撞总让我感到有种难以言说的尴尬。

到了车站,你很机灵地帮我在中巴车上占了一个靠窗的座位,说这样会凉快些,然后又转身把我的行李卸下来搬到车上。当一切事情办妥,你又转身从摩托车的侧箱里掏出一袋子煮鸡蛋塞给我。那副得意的神情就像是一个刚完成了一次精彩表演的魔术师。

我坐在中巴车上望着你,你调转了摩托车头,坐在上面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然后回过头看着我,冲我笑。我也朝你挥挥手,示意让你回去。你很快把车发动,消失在了车站的尽头。

天气太热,愿意出门的乘客不多。等了半天中巴车上的座位都没坐满,司机也不愿在这个时候出发。我坐在闷热的车厢里,抱着你煮的还有一些余温的鸡蛋,更是热得受不了。这时没想到,你又过来了,骑着你的破车,手里拎着一瓶冒着冷气的矿泉水。你说:“差点忘了,大热天你肯定口干了,你喝点儿水。”你把手在汗衫上擦了擦,把瓶盖拧开,将水递给了我。

我接过你买的水,望着坐在摩托车上的你,这次是我先冲着你笑的。你也笑着说:“在学校里要听话,好好读书。家里的事不用你担心。等会儿一定要等车停稳了再下!”

你再掉转了车头,这次是真的走了。我乘坐的中巴车不久后也启动了。一路上,我不时看见一个个骑着摩托车的身影在车窗外穿梭着。他们那么像你,但我知道,他们永远也无法取代你。

于是我开始明白,骑摩托车的勇士,大约有两种。奔驰在美洲大陆上的摩托骑士切・格瓦拉是浪漫主义的,他一生都扮演着为全人类追求自由和平等的角色,而奔忙在家园土地上的你,是现实主义的“骑士”。你有你的无奈、困惑,却从来没有辜负“父亲”这个平凡而伟大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