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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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家

晚上 电视刚刚打开

父亲自语：有点冷

为他递过保温杯 转身

我看到窗外的积雪

透过玻璃

樱桃树倾斜的身体顶住北风

这些天很好

屋里暖气升高不少

弟弟蹲在角落 打开他的百宝箱

旧照片

没填好的工作申请 玻璃球

如一个满脸麻子的陌生人

去追赶一只苏鸟

碎纸片留下疑问的爪痕

在敲门声里开门

妹妹从中年返回来

拎着苹果和蜜橘 还有葡萄串

眼珠里的眼珠

总是挂在前院的障子里 可是

我们再也没有办法伸出当年的胳膊

母亲放下她的下午

没清理完的药品 一堆说明书

弓着背 捂住咳嗽

她去厨房悄悄和面 剥葱

剁酸菜

为了不让对我们不好的东西涌出来

挂钟用以前的声音 敲打

管儿灯闪出柔和的光 我醒来

第一次看到我熟悉的圆桌

炕琴上的荷花 飞出燕子

原谅我（前半生的我又聋又瞎）

此刻这个人家 已经到了哪

那春风里的出发 绕道东门外

一家人去挖苣荬菜 石蒜

该是多蓝的天 路过县医院时

我们谁都没有回头 就像没看见似的

开始

像谁家没教养的调皮孩子

喜欢行走开发的路

在零乱的工地蹦跳 躲开锈钉子

迈出每一步都仿佛是准确地踩着弹簧

每一步都用力顶撞自己头发

本质就是这样

一个人可能是被什么扩大了

一条雨后的黄河开始翻滚的长江

全是光的鼓胀 破坏上一级的鼓胀

激动又重新开始

上空与过往的不可能一样

炫目的线条缤纷

落在日头上 甚至随意落在石头上

石头开始荡漾 涟漪开始新池塘

恍惚的暖曙凤蝶飞进飞出

花朵在言说时出现

色彩嗡嗡地抢夺 花瓣

其实开始说话就是开始开花

（他常常在说话时转移了整座花园）

当九叉枝角的梅花鹿群又一次闪过

你的窗户 怦怦发动心脏

星星烫红不存在的纸张

怎么可以返回呢

绝不要从前的旧口袋

你绝不同意停电那样

漆黑绝望 无论老窑洞坍塌不坍塌

现在它都应在毛里求斯

观星台

可以断定

没有任何一个不眠之夜

任何月亮的三角帆 可以返回

古代 去和想象的人握手

听他说出那个周期 作为见证人

很久以前 他就在这里思索天空

测黄土深度 太阳神秘的影子

以确认大地的中心

就在这里 他宣布看见了天地外形

欣喜影子的变幻 心中有数

显现与消失

都跳跃在奇怪的线上

于是理想国可以建设

一个点确立 影子也能变成基石

天空就像它本身那么高 为接近

还需要一个更高的台子

保存发现 乃至更仔细地搜索

豆种般的亮点 直到后来

量天尺诞生 确保了虚无的事物

找到自己细小的刻度

仰仪 圭表 漏壶与浑仪

秘密的小室 都是有效的助手

观象 不停地吃有点发甜的苦

典当睡眠 乃至接连翻身

去落实 从未有人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