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与胃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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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君,二十岁,体重五十公斤。离开学校踏入社会走进机关。常饥一顿,饱一餐。有时数月无荤……
嘴:真是发贱,咕咚咕咚叫个球,你知道我的难处吗?
胃:你一连几周都是粗粮,平时还不能定时定量供应,我能不提醒你吗?
嘴:那是我的错?每月就那点钱,买肉买鱼买海味,几天就给整完了,还拿什么喂你?就算给你半个月富营养,那下半月,就连水都没得喝,你等死吧!再说天天如此者,有几个是自掏腰包?
胃:我已经够体谅你了,你不是常当着别人吹嘘说,每月的钱怎么怎么多,生活又怎么怎么好,餐餐“满口香”,天下美味尽品尝。还品尝呢,连腥儿都没闻到。
嘴:不这样说,咋说?看到别人大口大口吃肉,我直掉涎水,但我觉得吞下去的就是一头一头的活猪;看到别人大口大口吃鱼,我直流唾液,但我觉得咽下去的就是一条一条的鲜鱼;看到别人山珍海味往嘴里送,我就觉得吃下去的就是螃蟹、对虾……还有乌龟、王八……
胃:你就别望梅止渴、画饼充饥了,你那唾液、涎水一口赶一口地往我这里咽,都呛得我想吐。你这该死的嘴,没口福还倒人胃口!
嘴:好了,别说了,反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有好的咀嚼品尝,你就有好的消化吸收,咱们只有团结起来,我吹捧点,你忍耐点,都克服克服,日子慢慢就会好起来,你说呢?
胃:你这乖巧的家伙!但你得快点吹嘘哟,不行,我也可以给你鼓鼓气,就算共同努力吧!
某君,三十岁,体重六十五公斤。升任科长后,常到下级单位或有关部门吃吃喝喝,每次都是狼吞虎咽,酩酊大醉……
嘴:真是混球,咕咚咕咚叫个啥,你知道我的难处吗?
胃:你总在办公室呆着,都好几天没油荤供应了,我能不提醒你吗?
嘴:那也是我的错?人家没事找你、求你,谁会请你去胡吃海喝。你知道,我的权力是有限的,不该我管的事,谁来请?就是请,也顶多是搭搭“香边”,就是这样,我哪回不是大口大口地往你那儿送,大杯大杯地往你那儿倒,有时囫囵就吞了,还不是想让你尝尝鲜,又有哪回不是把你撑得圆圆的。有时连我这都吃得不自在,不好意思,你咋就恁馋?
胃:我已经够体谅你了,你不是常当着别人说,嘴里没得味,召集开个会,肚里没有油,下去走一走吗?还科长呢,这点权都用不好。
嘴:不这样说,咋说?别人开会都有个主题,别人下乡都有个课题,我就是下去,还不是为了满足你这馋劲。你看看,现在都有人给我编歇后语了,什么“生猛海鲜,政策放宽”、“吃饱喝好,一切办好”,更可气的是有的领导说我“口无遮拦”,“把原则给吃了,把政策给喝了”。当然,还是有个别领导对我和你的功劳给予了肯定的。
胃:这就好办了嘛,你就要在这样的领导面前多表现表现。上次你不是说了几句很到位的话,是什么“感情深,一口吞,感情铁,喝吐血”,“能喝半斤喝一斤,这样的干部要提升,能喝啤酒喝饮料,这样的干部不能要”,就冲你的表现,我就是翻江倒海也没让你当面出丑,你说对吧?
嘴:好了,别说了,反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等会我再挂个电话,咱们去改善改善。
胃:瞧你这乖巧的样儿!其实,这权哪,只要你翕动翕动就行了,该用时还得用,我支持你!
某君,四十岁,体重九十公斤。在局长的位置上好几年了,餐餐美酒,顿顿美食,天天过年。电话铃声又响起……
嘴:喂,噢……你好你好。那可不行啊,今天中午已经安排了,也在帝皇宾馆,明天哪,明天也有了,后天……后天,后天有客人来……再说,再说。
胃:你就别“再说再说”了,我都快给你闹出毛病来了。我现在郑重地提醒你,请你节制,节制,再节制。
嘴:你这该死的,你难道就不会忆苦思甜吗?饱汉不知饿汉饥,醉酒不知想酒的累。谁让你胃口那么好,容量那么大,我不是尽最大努力满足你的要求了吗?
胃:我不过是让你节制,节制,你懂吗?一天能只应酬一餐就不去答应两餐,一餐只能吃个八分就不去吃他十分,一顿只能喝个半斤就决不硬喝一斤,我每天的负荷太重,都快让你压得呼吸困难了。其实,我也上瘾了,一天没点荤就觉发晕,一餐没点酒就没胃口,该推的是可以推些,但也不能全推掉哟。
嘴:我现在是身不由己了。你看上次下去检查,在那个“山妹子酒庄”,全是野猪、野兔、野羊、野鸽,还有在市场买不到的白天鹅、丹顶鹤、鹰隼,还上了条盘着的眼镜蛇,游着的娃娃鱼,我撑得直打饱嗝,真没法再吞下去了。
胃:你还真能讲实话,可我得到了什么?你还不是怕我在你最兴奋的时候造反,这根本不是捧着我,而是典型的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嘴:你就别自个儿揭老底了!
某君,五十岁,体重五十公斤。病退在家休养。因消化系统功能障碍,整天菜饭不思……
嘴:就因为你,经不住折腾反倒害得我什么胃口也没有!
胃:就是你这馋嘴,经不住诱惑反倒弄得我成了药罐子!
嘴:你怪我?!
胃:你怪我?!
(突然间胃一阵一阵剧痛,嘴张开发出了“啊唷啊唷”的叫声。)
【选自《新浪・博客》】
插图/自相残杀/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