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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琴声 第2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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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第三次在“极速蓝光”见到她。她有时坐在吧台边把玩着一只酒杯,有时坐在钢琴旁,纤细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娴熟地翻飞着。音乐缓缓流泻,水般慢慢上涌,莫名的忧伤哀婉在空气里拥挤着、翻腾着。

在喧闹的人群里,她表情疏离冷漠,总是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她不是很漂亮的女孩,有浅淡的眉目,唯一的妆处是眼睛上方的土耳其蓝眼线,长长的拖出眼角,有些诡异哀艳。

从酒吧出来后,已经是午夜时分。一阵幽冷的风吹过,城市陷入一片漆黑中。

停电了!在我还没有适应那阵黑暗时,她像风一样旋到我的身边,并抓紧了我的手臂。她的手心微凉干燥。

月亮透过厚厚的云层露出了清冷的半边脸。她微仰着一张苍白的脸看着我。描了眼线的眼睛在月光中有些落寞的妖娆。

你是谁?我带着些捉弄的味道。酒吧里的艳遇,是不需要问谁是谁的?

我是鬼,你怕吗?她仍是抓住我的手臂,眼神如花凄迷。她的头发在风中飘飞着,她突然做出一副狰狞可怕的样子,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然后又像个孩子调皮地笑着。

那晚,我带她去了我的住处。她是个很沉默的女子。喜欢穿黑色的雪纺裙,是冬天,寒风中,她紧了紧了黑色的皮草。露趾高跟鞋中的指甲油有些剥落,好像与眼线是同一颜色。土耳其蓝色。

摆放在西墙的钢琴令她有些疯狂。她的手指触摸在上面,是一个很轻柔的动作。

那架钢琴是依依的最爱,曾经有无数个黄昏,她就坐在那儿,披着一身夕阳弹奏着优美的旋律。她偶尔会转过头朝我温柔甜蜜地笑笑,会撒娇地说亲爱的,过来抱抱我。

我的卧室对面是一座十七层的高楼。她指着对楼的某个窗口说,我就住在那里。

原来,我们之间的距离如此之近。也许我们有无数次迎面而过,只是那时,我们谁也不认识谁。

她立在窗前,久久地凝望着那些黑洞洞的窗口,月亮无声地在光秃的枝丫间流连。

第二天醒来,她已经走了。大片的阳光洒进来,没有留下一点有关她的痕迹。

刚出门,楼下的老太婆颤巍巍地迈着小碎步朝我走来,她一脸倦容,已经被岁月风干的一张皱巴巴的脸带着愤怒,小伙子,你晚上在瞎折腾些什么?你还让不让人睡觉?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跟在她后面的小保安解释说,昨晚我房间里的钢琴声吵到老太婆了。

钢琴声?!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看着他们。

是的,请你以后注意点,不要打扰到别人的睡眠时间。小保安有些腼腆地说。只差说我没有半点社会公德了。

清早就弄得一头雾水。心情也怏怏不乐。难道是我睡着了后,她在房间里弹钢琴。不可能的,如果她在弹钢琴的话第一个就会吵到我的。我的睡眠本来就很浅。或许只是老太婆的无理取闹罢了。

公司最近合并,开始大量裁员。工作压力层层压过来,让我没有喘气的机会。我知道像我这种不上不下的位置是很容易被裁掉的。

很久没有去“极速蓝光”。那是个可以减压释放情绪的地方。偶尔也会想起她。她应该是那里的钢琴师吧。

果然,在那里我又见到了她,依然是黑色雪纺裙,露出雪白的背部肌肤。她轻轻浅浅地看我一眼,嘴角绽放出一抹淡薄微笑。

她和一个男孩并排坐在钢琴前,柔和的灯光下,她低垂的脸有些淡淡的哀怨。让我悚然的是她指尖流泻的那首《秋日私语》。低缓忧伤的旋律像无数道细密的雨丝,轻绕着我。恍惚间,我看到了依依坐在钢琴边,抬着一张精致的小脸朝我温柔微笑。

曾经依依最爱弹的就是这曲《秋日私语》。在某次省级比赛中赢得了冠军。她拿了那笔丰厚的奖金去鼓浪屿渡假,就再也没有回来。

与我同来的同事陈爽要了一瓶洋酒,我们坐在吧台上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讪。她走过来,跟我们打招呼,她依然描着土耳其蓝色眼影,眼睛在幽暗中闪动,像兽。

她伏过身来在我耳边轻轻说,我一直在等你,你知道吗?她的脸冰凉。我笑笑,抓住了她的手,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她挣扎了一下,佯怒地瞪了我一眼,扬长而去。

挺有味道的。陈爽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扬扬眉毛,嘴角露出一个轻浮的笑容。

她叫什么名字?

鬼。我摇晃着酒杯里的红色液体。那些在透明容器里涌动着的液体让我想起血液,我的心一紧。突然有种想呕吐的冲动。

我是无意在洗手间的镜子里看到她的。她苍白痛苦的脸反映在镜子里时,我真被她吓了一跳。她皱着眉头,身体依着雪白的墙壁开始往下滑。她的双手紧捂着腹部,有鲜红的液体从指间汩汩流出。

她咬着牙艰难地对我说,带我离开这儿。快点!

顾不上与陈爽打声招呼,我抱着她从酒吧后巷里冲了出去。她坚持不去医院,她躺在我怀里软绵绵地说,我没事,去你那吧!我拗不过她,不得不把她带回了家里。

躺在沙发上的她不再,目光凝望着客厅西墙的钢琴。她朝它慢慢走过去,这时,我惊愕地发现她的身体根本没有受伤。只是黑色裙子闪烁着潮湿清冷的光泽。

你――

她转过头朝我笑笑,她说,跟你开个玩笑,只是用这种方法来引起你的注意。她说得那样自然。那笑容像极了依依。

她的手抚摸钢琴,眼神复杂。她坐在钢琴前,侧影柔美恬静。伸出的手指覆盖在琴键上,像片树叶。其实那一刻,我生怕她突然在深夜里弹奏起钢琴,引来楼下老太婆的抗议。

然而,她抬起头望着对楼的某个窗口。她的神情疲倦,眼睛下方有黑黑的一道眼晕。

你知道吗?我就住在你的对楼,每天都在那个窗口看着你。有时你在客厅里喝水,有时光着身子从这个房间穿到那个房间,有时一个人对着电视可以坐上整整一天,你渐渐习惯用左手吃饭浇花扫地,你也喜欢长时间伏在阳台上抽烟,你甚至半夜起来坐在钢琴前不停地弹奏《秋日私语》……

你胡说!我根本不会弹钢琴。我粗暴地制止她。瞪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冷静的却在不停说疯话的女人。

你会!我曾无数次站在对面的窗口看你坐在这里弹,你琴技精湛圆滑,每个音律掌握准确,我甚至没有听到过比你弹得更好的人。

闭嘴!我有些抓狂。

我蓦地想起那天那个老太婆和保安说过的话,浑身像掉进了冰窖之中。

你在等她吗?她的声音仿佛来自一个黑暗幽深的洞,可是又极具穿透力。她不会回来了,你不是把她给送走了吗?你不是把你车子的车刹给弄坏了吗?她开着它在207国道上与迎面而来的那辆东风十吨货车撞了个满怀。你忘记啦?你知道她一旦成名就会过一种与之前完全不同的生活,而她也开始在你面前流露出你从没有见过的一面,她轻视你,忽略你,她不再留恋你,她需要鲜花需要华钻需要新鲜的爱情,她开始与有知名度的男人约会,她开始晚归,甚至彻夜不归。你害怕失去她,你害怕她投入别人的怀抱,于是你就使了一个小小的坏心眼儿。

房间的温度骤然降低,我全身冒着冷汗,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她坐在钢琴前,冷冷地瞅着我,身体里的血滴落在白的地板上,渐渐凝固成一个怪异的形状。她的嘴一张一翕,不断地冒出这世上最可怕的字眼,而我的思绪越来越混乱,我甚至抓紧了一只落地台灯。

这时门铃响了。

老太婆站在我的前面,那被风干的桔子皮般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异常恐怖,她恶狠狠地说,我叫你不要在半夜里弹琴,你没有听到?

我没有弹琴!我狠狠地盯着老太婆。

你是在弹钢琴,我也听到了。老太婆身后的保安这次肯定地说。

你房间有人吗?

有人――

那一定是她在弹,你听,还在弹呢。小保安红着脸,正了正那只看起来硕大的帽子。

这次,我也听到了钢琴声,我朝屋内走去,老太婆和保安也跟了进来,可是钢琴前根本没有人。只有琴键兀自在空气里一个一个上下起伏着,仿佛有一双隐形的手在轻轻地弹奏。弹的正是那首《秋日私语》。

房间里的灯开始明明灭灭,我们三人面对这一幕开始失控地尖叫起来……

那个晚上,我寻遍房间的每个角落也找不到她。我甚至绝望地发现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她说她叫鬼,难道她真的是鬼吗?一想到这里,我感觉我的房间里诡异阴森,鬼魂四伏,正在暗处窥视着我,我拿了件衣服仓皇跑下楼去。

第二天天刚亮,我跑到对楼,小区楼房的建设都是一样的,我找到了她与我相对的那间楼房,按了很久的门铃,直到隔壁一位晨跑回来的阿伯哑着声音说,小伙子,你找谁?你按错门铃了,这房子一直是空的,没有人住。

一整天,我精神恍惚。

晚上我去了“极速蓝光”。我见到她正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无聊地旋转着,她见到我,朝我神秘地笑着,我走近她,她说不请我喝一杯?

我要了两杯玛格丽特。我朝她推过一杯,阴冷着问昨晚是怎么一回事?

她看着眼前的酒杯,拉耸着脑袋,长长的黑发遮住了她的侧脸,良久,她抬起头用冰冷的口吻说,我昨晚一直在听你弹钢琴,听,就是这曲《秋日私语》。她的眼睛闪着诡异寒冷的光,牢牢盯住我上衣口袋。

我的手机在震动,我拿着手机朝洗手间走去。让我心惊的是手机铃声竟然被改成了《秋日私语》的和弦音。来电显示上是陈爽的名字。

你在哪?他问。

我在“极速蓝光”,你过来吧。我说。

你还去那?陈爽在电话里的腔调因恐怖而发颤。你不知道,昨晚那里出了一宗凶杀案?就是那个,那女的,那个钢琴师被杀了。腹部被歹徒连刺三刀,在洗手间被人发现后,因失血过多已死亡……

电话从我手中滑落,我从洗手间的镜子里看见背后雪白墙壁上刺目的红色血迹,那些已经凝固的血迹呈往下蔓延的趋势,惊慌中,我夺门而出。

再回到昏暗酒吧里,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外,根本不见她的影子。吧台上摆着两杯玛格丽特,一杯没有人动过,一杯已喝了三分之一。

那个女人呢?你见到她了没有?我颤着声音问酒保。

先生,你在说什么?酒保困惑的眼神让我头皮发紧。

刚刚与我坐在这里喝酒的女人。我努力使自己镇定。

打你进来就只有你一个人,你要了两杯酒。而且你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他奇怪地看着我。

你们这里的钢琴师呢?那女的,穿黑裙的女人。刚和我坐在这里喝酒的那个女人。我不甘心,这简直就像一场恶梦。

先生,别跟我开玩笑了。她,她昨天晚上十一点多钟死在我们酒吧的洗手间里……

胡说,骗人!我开始歇斯底里起来。手中的酒杯跌落在地,红色的液体在黑暗中晕开,形成一个怪异的形状。

酒保的的眼神惶恐涣散,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的身后。

我冲出了酒吧,我看见了她,她站在街的对面,在桔色街灯的阴影中朝着我似笑非笑,我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就在那时,刺眼的灯光中我听到了尖锐的刹车声,……依依那精致美丽的面庞闪过眼前,带着不可琢磨的笑容。

责编/昕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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