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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妈 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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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过后的第一场大雪叫人颇觉寒冷。

吃过早饭就闲着没事做了,在远亲家暂住一日,明天就要坐火车离开了,可万没有想到,竟会下起这般大雪,只能叫人留在屋子里不敢出来。

雪继续下着,门前的空地上显得异常的冷清,只有台阶上浅浅地露着一行脚印,弯弯曲曲地直连到马路上……

马路上站了个人,深青色的粗布棉袄裹得有些臃肿,手上提着个青布麻袋,双腿与上身极不匀称地穿着一条瘦弱的打了补丁的裤子,站在风中还不时地颤抖。

我一眼便认出了她,我开了门。她见了我,忘了抖掉身上的雪就直接进来了。“妈,你怎么来了?”妈的耳朵不好使,所以我故意大声说,但她似乎没听见:“我来看看你,顺便给你带来了些花生,你明天坐火车就有东西吃,不得饿着了。另外还给你找了件衣服,现在下大雪,你要多穿一点,不知道什么时候温度可以回升,所以一定要注意保暖。”说着她解开袋子,把东西一件一件取出来,“我还给你多带了几百块钱,钱不够就打电话给隔壁的老张,还有……”她看出我有点不耐烦了,也就停了下来。

我领了东西,然后叫她回去,但她全然没有听见我说的话。当我准备再重复一次的时候,我又因见到她那乞求似的眼神而没说出来。可能是因为家里没有人了吧,父亲因病逝世,如今我这个她唯一的亲人也要走了,她在寂寞难耐的时候来看看自己的儿子也是人之常情。她又说要帮我收拾下东西,我也就让她留了下来。可见她一整天跑来跑去,竟不知道她都干了些什么。本来我的衣物就不多,而这房子又小,她却忙得满头大汗。我并没有闲情去管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大雪,无聊时就翻翻书。屋子里一直很静,只有她时不时走过的声音。

到了晚上洗脸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那条只用过一次的新毛巾,已沾染上洗衣粉的清香气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便起来了,吃过早饭后,我向她辞别,她却执意要送我离开,走的时候手上还提着那个青布麻袋。

到了车站,我接过她帮我提着的东西,示意她早点回家,而她却赖着不走,问我早上有没有吃饱、要不要再买点东西之类的问题,我一直摇头。最后,她终于不知道要再说些什么了,只能站在一旁,傻傻地笑着。火车就要启动了,她的眼睛却突然红了起来,但她仍勉强地笑着。我拿起行李,说:“没事,那我走了。”边说就边向火车走去,而她却依然跟着,手上还提着那个麻袋。

我上了车才知道,自己是最后一个上车的人。车子缓缓启动了,我把头探出车窗,对她说:“好了,你走吧!”“什么?”她跑了过来,火车也慢慢加速了。我说:“你可以走了!”“你说什么?我没听见!”她加快了脚步,但终究跑不过火车。“你走啊!”我使劲地喊着,而她却依然跑着,手上的麻袋一挥一舞,身影最终还是渐渐远去了。我好想跳下去,把她拦下来,可是……

看着在漫天飞雪里她那渐渐远去的孤独身影,我的心中忽然一阵酸楚,终于落下泪来。岁月的风霜不知在她心中刻下多少伤痕?在寂寞难耐的凄清长夜里,她是否会因体弱身残而辗转难眠,接着又在寒风凛冽的无情长夜里记起了过往的人和事,最后又在辗转难眠的漫漫长夜里想起了自己如今唯一的亲人?

这样的追逐,真的能聊以慰藉她那孤独的灵魂吗?我一离开,不知孤独的她能否照顾好自己……

走吧,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