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 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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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假随着父母回了老家。

老家是一座小城。这里没有江南小镇那么富庶,甚至可以说还有些穷困。小城似乎沾染了些许东北风味。人们总是大大咧咧地交谈,从来不掖着、藏着,不似江南人们的小气与精明。我总爱回这里。似乎在这里待久了,人也如被大渠中的碧水荡涤过一般,变得透彻发亮,潜藏的城府仿佛也被冲淡了。

金秋回来总会大饱眼福。那广袤的大地上高高的麦穗摇曳着身姿,风一吹,便成了一股股流淌着的金色的波纹。风里都要捎上些熟透了的麦香。碧空上几朵云被风拉长了,变成了一缕一缕的细丝,和蔚蓝尽情缠绵。我爱极了这份兼顾壮阔与优美的景致,我总是被陶醉,总想化成一片秋叶,轻轻落进小城的怀抱。

因为爸爸的缘故,走在小道上,大家总是格外亲切地对待我这个“城里的孩子”。路过每家每户的门口,坐在台阶上拣菜的爷爷奶奶总是宠溺地唤上一句:“回来啦!”我就像大家的孩子一样被捧着。这里情意浓浓,所有人就是一家人,不分你我。我爱极了这世外桃源般的地方,总想变成老奶奶的拐杖,陪着她们扎根在这四季如春的地方。

时光在流逝,小城开始越来越没有生气。是啊,那高高的小洋楼里老人总与寂寞相伴。孙儿牙牙学语时被送来,天大地阔任凭那几个小娃娃光着屁股闹腾一整天。可到了识数的年纪,他们又被在城里的父母领回去“圈养”了。让孩子接受好的教育是应该的,我心想,在这里土生土长的孩子大了,去城里挤破了头打分工,哪怕挣到的钱只有种田的一半,他们也觉得日子好了。对啊,至少不再是农民了,是城里人。“城里的条件好,机会多,也是为了下一代打基础啊。”在这里过了一辈子的老人们,大多也被子女接进了城里。那公寓外是小区的绿地,附近还有健身器材。卖掉了田,可以不再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受累。城里的环境好,又有好的医院,老人生活可安逸多了。

看着一批批撤走的人们,我理解他们,可是我又怨恨他们。小城里的人越来越少,而且不再增加。每每回去看着又一处空掉的房子,心就会又抽紧一点。我害怕,我珍爱的小天地会消失,变成一座空城。我祈祷大家多爱小城一点,哪怕留下来做个朴实的农民也好啊!但希望却如吹出的肥皂泡一般,一个个迅速而干脆地破碎。近些时候,连小婴孩也不曾回来“放养”了,就连他们都要为了将来融进城市而奋斗,就连他们也抛弃了小城。

小城依旧还是那么美丽!可它养育的孩子们都弃它而去,那样绝情而残酷。他们牵扯走小城的一丝血肉,让小城在黑夜中痛得呜咽悲鸣。小城寂寞了,害怕了,怕自己被掘空,变成槁枯的尸体。我为小城流泪了。我讨厌所有离开她的人。

夕阳把余晖匆匆洒下,父母和我驱车离开了。他们还沉浸在小城的景色中。

“这里多美啊!空气也好得没话说。蔬菜也新鲜得很。”

“是啊。咱们老了到这里来住吧,比城里健康多了。你说呢,女儿?”

我听罢才蓦地进入他们的话题,没有细想便匆匆地说:

“开什么玩笑,这里生病了要开几个小时才有医院!一路上人都要死了。还有那么多怪虫,住着多不叫人放心啊……”

语至一半,却觉得嗓子仿佛被什么死死掐住,发不出一个音来。我回头趴在车窗上怔怔地看着心爱的小城在视野中渐渐模糊,直至消失,任凭我如何用力都再也看不见一丝丝踪影。

慢慢关上窗,一丝倔强的风打着旋儿刮过我的耳畔。我听见了,听见了小城的呜咽与悲鸣。

指导教师 姚树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