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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影
女作家简在她的小说《渔父》中这样写道:“父亲,你是我遗世而独立的恋人,”大概每个女儿对自己的父亲都会怀有深切的情感,本期特别策划了“女作家写父亲”专题,看看她们是怎样描述与表达父女之情的。
麦琪(英儿),现旅居澳大利亚悉尼,曾出版《魂断激流岛》、《爱情伊妹儿》、《北京胡同女孩》等作品。
父亲出生在印度尼西亚,1953年十八岁时回国。他曾告诉我他坐了半个月的海船才回到中国。后来考入武汉大学数学系,因健康受损害,神经衰弱,故提前一年肄业。本来他可以有很好的工作选择,可他居然有这样的痴性――就因为从小热爱钟表,他就到宜昌来干了一辈子的钟表修理。他的行为方式没有人能懂得,我也不能,虽然我继承了他的狷介。
1993年他生病,淋巴癌,放疗化疗,他比别人挺得住。他每天坐车去医院,四角钱的公车他不上,一定要等三角钱的。有新衣服他不穿,他一辈子穿旧衣服,抽最便宜的烟。那几年他还是常常给我写信,说:“每天无事可做,只好在家看丝瓜,丝瓜又结了四个,尔母摘了两个……”他写信不写“你妈”,总写“尔母”。
回家奔丧那几天,我每夜独自睡在父亲的房间里。他的房间光线极暗,堆满杂物,墙上挂着七个钟,都停了,指向七个不同的时间。我们家有几十只钟,都是离不得父亲的,从前我无论带哪一只到学校去都要坏,再带回来它又走得好好的了。钟表也是小精怪。我曾在夜半听见它们的嘀嗒声奇异地放大,仿佛私语。
父亲用钟的零件做了一盏小灯。是方形的,正反两面是不同的机器人的面孔,一面是眼睛亮,一面鼻子亮。夜间他就点着它睡觉。
他抽过的烟壳纸都展平摞着,写着字。多半是从前同学的名字,他怀旧。还有些随意涂抹的句子,非常有趣,我看得破涕笑出声来,像:宜昌奶粉天天喝,喝1200个月,可长寿100岁!
他的字写得极好,清奇秀逸,颇有骨架。遗传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他这些优点,一丝不漏,都到了我身上,延续下去。我行事做人也大有乃父之风,天生就这个样儿了,改不掉的。从我自己因性格而吃的苦我就知道他受的罪。从小别人都说我长得像他,我不信,我分明有妈妈的眼睛和肤色,直到二十余岁的一天我偶尔的一瞥镜子,从自己的脸上看见了父亲的轮廓与神气。
我觉得他并没有消失。从前他的一部分是我,现在他完全变成我了。火化工人把骨灰盛进匣子里,我抱着他微笑的遗像像抱着个孩子。
办完后事的一天,我走在宜昌的街上,看见前面一位老人踽踽独行的背影。他穿深蓝色中山装,秃顶,有些像父亲。我遂调节自己目光的焦距,把他不像父亲的地方都模糊掉,直到那背影俨然成了父亲。“爸爸!”我张嘴无声地唤道。我不能追上去,不能跑到他前面去,因为那样幻影就会即刻消失。他只在我前面数米,我和他却如阴阳相隔般不能接近并相认。父亲已去,我再也见不到他了,此刻天这样让我拥有了一瞬他的背影。
当年没有让他知道
陈彤,现居北京,出版随笔集《左手握右手》,长篇小说《灰姑娘》等。另有《向韩国美女学什么》、《人生如秀场》等书已在海外发行。
我不知道为什么在多年以后,发着高烧听肯尼G的时候,忽然会想起父亲!我坐直身子,满耳朵的《回家》,我想到父亲,我英年早逝的父亲,在他活着的时候,我总是喜欢做出一副“我不在乎你”的样子。而我的父亲一见我那种表情就气不打一处来。他经常会生气地对我说:“我是你爸爸”;而我则玩世不恭地顶撞他:“那又怎样?再说谁来证明这一点?”
现在想起来,我几乎没有认真地叫过他几声“爸”,开始的时候是因为羞涩,我从小就被送到南方,一直生活在外公外婆身边,等到长成一个大姑娘的时候,才回到北京的父母家里。人家指着一个男人对我说:“叫爸叫爸。”我怎么也叫不出来。后来就一直很叛逆,更少叫了。
他希望我能把他当作真正的父亲,像我妹妹那样,有什么事情都找他说,有什么问题都找他解决。而我一直到他去世,也没有做到这一点。
我的父亲在肯尼G的《回家》中复活,他或隐或现,环绕着我。我忽然非常希望他知道,我当年曾经疯狂地沿着北京所有的街道寻找电影院,我问每一家电影院什么时候还会再演《少林寺》。是的,我为什么不让他知道我曾经这样做过?为什么在他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我不告诉他我所做的这一切?为什么那个时候,我是那么骄傲那么骄傲的一个女孩子呢?以至于我父亲一直不知道怎样努力,才可以使我们成为一家人。如果父亲在天有灵,他是否能够知道我在他病危的时候没有守在他的身边,是因为我在找他喜欢的《少林寺》?!
给父亲绳衣服
石评梅(1902~1928)是中国现代女作家中生命最短促的一位,爱人高君宇去世后,她一直生活孤寂清苦中,其作品曾由庐隐等友人编辑成《涛语》、《偶然草》两个集。
给父亲织绳衣
“荣枯事过都成梦,忧喜情忘便是禅。”我的生活是陷入矛盾的,天辛常想着只要他走了,我的腐蚀的痛苦即刻可以消逝。这是一个错误的观念,事实上矛盾痛苦是永不能免除的。
清明那天我去庙里哭天辛,归途上我忽然想到与父亲和母亲结织一件绳衣。我心里想的太可怜了,只愿意在这样心情下,作点东西留个将来回忆的纪念。母亲他们穿上这件绳衣时,也可想到他们的女儿结织时的忧郁和伤心!这个悲剧闭幕后的空寂,留给人间的固然很多,这便算埋葬我心的坟墓,在那密织的一丝一缕之中,我已将母亲交付给我的那颗心还她了。
我对于自己造成的厄运绝不诅咒,但是母亲,你们也应当体谅我,当我无力扑到你怀里睡去的时候,你们也不要认为是缺憾吧!
当夜张着黑翼飞来的时候,我在这凄清的灯下坐着。案头放着一个银框,里面刊装着天辛的遗像,像的前面放看一个紫玉的花瓶,瓶里插着几枝玉簪,在花香迷漫中,我默默地低了头织衣。疲倦时我抬起头来望望天辛,心里的感想,我难以写出。深夜里风声掠过时,尘沙向窗上瑟瑟地扑来,凄凄切切似乎鬼在啜泣,似乎鸱鹗的翅儿在战栗!我仍然低了头织着,一直到我伏在案上睡去之后。这样过了七夜,父亲的绳衣成功了。
父亲的信上这样说:……明知道你的心情是如何的恶劣,你的事务又很冗繁,但是你偏在这时候,日夜为我结织这件绳衣,远道寄来,与你父防御春寒。你的意思我自然喜欢,但是想到儿一腔不可宣泄的苦衷时,我焉能不为汝凄然!……
读完这信令我惭愧,纵然我自己命运负我,但是父母并未负我;他们希望于我的,也正是我愿为了他们而努力的。父亲这微笑中的泪珠,真令我良心上受了莫大的责罚,我还有什么奢望呢!我愿暑假快来,我挣扎着这创伤的心神,扑向母亲怀里大哭!我心头埋没的秘密,在天辛死后,我已整个地跪献在父母座下了。我不忍那可怕的人间隔膜,能阻碍了我们天性的心之交流,使他们永远隐蔽着不知道他们的女儿――不认识他
们的女儿。
最特别的请帖
乔叶,河南省文学院专业作家,曾出版散文集《坐在我的左边》等,被评为“中国十佳青春美文作家”。
父亲一直是我们所惧怕的那种人,沉默、暴躁、独断、专横,除非遇到很重大的事情,否则一般很少和我们直言搭腔。日常生活里,常常都是由母亲为我们传达“圣旨”。若我们规规矩矩照着办也就罢了,如有一丝违拗,他就会大发雷霆,“龙颜”大怒,直到我们屈服为止。
和父亲的矛盾激化是在谈恋爱以后。
那是我第一次领着男友回家。从始至终,父亲一言不发。等到男友吃过饭告辞时,他却对他冷冷地说了一句:以后你不要再来了。
那时的我,可以忍耐一切,却不可以忍耐任何人去逼迫和轻视我的爱情。于是,我理直气壮地和父亲吵了个天翻地覆一一后来才知道,其实父亲对男友并没有什么成见,只是想要惯性地摆一摆未来岳父的架子和权威而已。
“你滚!再也不要回来!”父亲大喊。
正是满世界疯跑的年龄,我可不怕滚。我简单打点了一下自己的东西,便很英雄地摔门而去,住进了单位的单身宿舍。
深冬时节,男友向我求婚。我打电话和母亲商量,母亲急急地跑来:“你爸不点头,怎么办?…他点不点头根本没关系。”我大义凛然,“是我结婚。”
“要不这样,我给爸发一个请帖吧。反正我礼到了,他随意。”最后,我这样决定。
婚期前一星期,下了一场大雪。第二天一早,我一打开门,便惊奇地发现我们这一排宿舍门口的雪被扫得干干净净,清爽的路面一直延伸到单位的大门外面。
一定是传达室的老师傅干的,我忙跑过去道谢。
“不是我。是一个老头儿,一大早就扫到咱单位门口了。问他名字,他怎么也不肯说。”
我跑到大门口,门口没有一个扫雪的人。我只看见,有一条清晰的路,通向一个我最熟悉的方向一一我的家。
从单位到我家,有两公里远。
沿着这条路,我走到了家门口。母亲看见我,居然愣了一愣:“怎么回来了?”
“爸爸给我下了一张请帖。”我笑道。
“不是你给你爸下的请帖吗?怎么变成了你爸给你下请帖?”母亲更加惊奇,“你爸还会下请帖?”
父亲就站在院子里,他不回头,也不答话,只是默默地默默地掸着冬青树上的积雪。
我第一次发现,他的倔强原来是这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