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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幻夜·火焰驹(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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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提要:李琅琊与“珠宝商人”向宁王套话,打探“指星木”的下落,原来它还在王府库房之中。貌似与此事摘清关系的宁王则兴奋地向他们讲述了一个月前亲身经历的奇事——终南山的行猎中,他解救了一位被强盗掳来关在箱中的美少女。他将猎获的公熊放在箱中杀死了强盗,能歌善舞、精于机关的少女莫氏就留在王府中做了女官。就在莫氏向众人献曲的同时,官员却来报告——十天之前,正是莫氏带着敕令拿走了“指星木”。

火焰

“送来殿下亲笔手敕,领走了指星木的……不就是女官莫氏吗?”

因为对上位者本能的恭谨,记室官的回答虽然是表达疑问,语气却并不强烈,连声调都没有提高。但在笛声骤停形成的突兀寂静中,这句话就像是击破薄冰的石头,空气中一下子绽开了噼啪作响的裂纹。

宁王的一半思绪还在笛曲中没拉回来,他有点迟缓地转向了阿虔。慢慢锁起了眉头。

“你……”他只说出了一个字,就看见刚才还笑得软绵绵的侄儿立起身,手臂以戒备的姿态拦在自己身前。那两个“珠宝商人”也受惊吓般后退了几大步,与漂亮瓷人儿似的阿虔拉开一段距离。

“伯父,这位女官莫氏,她恐怕不是……”李琅琊略一犹豫,不知下面的词该是“善类”还是“人类”。而对面的阿虔款款放下了横笛,黑眼珠向虚空中张望着,越发显得眼眶深得过分。

“殿下在说什么?”

“指星木是什么?”

她笑得全然无辜而又冰冷,“——您说我是什么?”

“砰”的一声巨响,像有什么东西从内部炸开,被安置在角落里的一只珍宝盒子突然爆裂,漆面上镶嵌的螺钿片碎成了漫天漫地幽艳的粉末。闪闪磷光中一道颜色鲜明的影子疾速俯冲而下,像大笔划在空中半是朱红半是暗黑的一撇浓墨。

刚才还灵巧温顺,像只小小玩具的“却火雀”被不知名的愤怒驱动,猛禽般撕裂了空气,一边发出尖锐嘶哑的怪异叫声,一边直直冲向了静立如琼花玉树的阿虔!

她们交错的瞬间太快,没人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听到一声酷似弯刀划过锈甲的可怕呼啸。令人牙酸的锐响声拖出一个长长的尾巴,“却火雀”掠过了阿虔的头顶,羽毛激张地在室内盘旋着。而娇小的女官只后退了一步,唇间发出一声懊恼的“嘶”,便举起长袖掩住了面颊。

李琅琊第一个注意到半空中“却火雀”飞行的轨迹中夹杂着细微的寒光,他定睛再看——闪过微渺金属光芒的正是这小鸟的翅尖,而与之交错出尖锐声音的物体是……

阿虔郁紫色的丝绢广袖没能及时遮住想要遮住的事物——从额头到下颌,“却火雀”刀锋般的翅尖在她脸上划出一条深深裂痕,将令人爱怜的美貌整个劈成了两半!

这一下变生肘腋,宁王本来发出了一声痛惜的呼叫。可转瞬之间就变调成了纯粹的惊异——众目暌睽之下,纵贯了阿虔脸颊的伤痕并没有进出鲜血,而是像被划破的皮革向两边翻卷开来,其中有什么似蓝非蓝,似青非青的物体惊鸿一现……没人来得及看清那是什么,但那埋藏在娇嫩皮肤之下的生物有着粘稠的光泽和诡异的动态,跃跃欲试蠕动着想要冲破已经裂开口子的皮囊,冲进这光天化日之下的恶梦……

并没等着别人的尖叫声全面爆发,自身也没什么呼痛吃惊的表现,阿虔双手捻起脸上绽开的皮肤,像握住面纱的两端披上头顶,做出一个好似“联接”的动作。当她再次放下衣袖,众人眼前又是那张玲珑娇丽的完美面孔。别说那青蓝色的幻象,连刚才的长长伤痕都像玩笑般消失无踪。

不同之处只是高髻被鸟翅激起的气流打散了,发丝零乱披散下来,让美貌少了几分工整。还有一点——她眼中的神情改变了。带点漫不经心,像熟透桃子般的少女娇憨一下子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冷冷的寂静,像漠然反射光线的月长石表面。

与之相反,围绕在她周身的空气却像被绞紧又迅速加温,好似头顶有轮烈日在无声炙烤,光线都开始了高温下的融化扭曲——可这炽热中却透着一股荒寒的死气,噼啪作响的气流像要随时燃起火焰,从内而外焚毁一切生命的骨肉与魂魄……

火焰驹

暴虐的热流扑面而来,安碧城本能地举手一挡,却听见身边的独孤明一声。黑衣商人不胜负荷地弯下了腰,双手想要捂住耳朵,却还是慢了一步——刚才妥帖隐藏得如同常人的双耳直竖起来,甚至顶破了襥头的布料。突兀可笑地支楞在鬓边。

他再抬起头来额角已见了汗,一双褪去伪装彤红如火焰的眼中出现了惧意,飞薄的唇间费力吐出半句话——“是她……是那个射下星辰的女人……”

已经太过燥热的空气再次逼近燃点——静立一角的“烽火树”的枝条同时闪出灿烂光流,萦绕的光带蓦地化为一团真正的烈火。轰鸣四射的炎流中跃出一道金红的人影。他身后拖曳的火焰恍如骏马披拂的鬃毛。挟着闪电迅捷凶猛地扑向阿虔。

娇小女孩冰冷而光滑的瞳孔中映出漫天旋舞的火花,如同夜幕中千灯绽放。但那浅浅浮现的笑容却可怕得不似人类——是那表皮下滑腻的生物在咧开嘴角,而不是名为“阿虔”的假面具。

在涵金星君的攻击沾到裙角之前,阿虔的身躯就被一团冰也似的火焰包围——是的,那火苗的颜色苍白如同寒冰,瞬间就把她裹着紫衣的姿影销蚀成了银灰残烬,在半空中砰然散落为尘,像朵珍珠色的小小烟花乍开乍灭。

匪夷所思的发展一波接着一波。宁王对于怪异事态的接受能力终于到了极限,猛地跳起身来发出一声大吼:“……你们都是些什么鬼怪?!来人,快拿我的剑……”

一只手从身后拍了拍宁王的肩膀,他暴怒地转过身,“什么人如此大胆……”那只白皙的手灵巧地一转。在他额上用两指一按——宁王的怒意忽地化为了茫然,安静地闭上嘴,合上眼睛,好像还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随后就萎顿于地,陷入了一无所知的深眠。

那只手在半空中依次现出了手腕、长袖,青衣书生般的城隍现出了全貌,抱歉地交握着双手,“……您看,人间王候和上界神灵是不该碰面的,请您把这当作一场梦好了……”

李琅琊小心地将宁王扶到竹榻上躺好,忧心忡忡地看着站在厅堂中心的涵金——年轻的星君失去了千辛万苦才找到的目标,正急得暴跳如雷。他围着阿虔消失的地方转了几圈,耸起鼻子闻闻气味,表情却显出了茫然。“人世间的所有火种都由我们兄弟掌握……可这是什么火焰?我从来没有见过……”

涵金转向一边的独孤明。还没等他开口。完全露出兔子容貌的商人就先行解释:“乐游原上她的面貌我没看到也不能判断,可这灵力气息我决不会记错!比起那天晚上,她的力量实在是……这才是她的真面目吗……”

“你的意思是她的力量更强了?还是说她的身份有了线索?”自从见识了阿虔那妖异莫名的火焰。涵金倒是冷静了不少,在开始转为暗淡的光线中,他眸子中暴烈的金色转为了凝重的琥珀色,在紧锁的眉头下深不见底。

“不是强或不强的问题,而是……这感觉有点熟悉……不,不太可能,那么古老的事情……”独孤明声音越来越低。也越来越干涩。涵金还要再追问。却听见张蓬莱轻咳了一声,“这个女人的力量有多强还不清楚,可是……偷天换日,改变空间的神通是毋庸置疑的……”

李琅琊首先发现了身边之物的变化——竹榻的结构和纹理像被水洗掉一样模糊了,宁王横卧在上面的身影也像隔了雾霾。一点点被同化到那云山堆叠的虚像中去。

他顾不得惊呼,慌忙伸手想要拉住伯父,却穿过镜像般抓了个空——失去意识的宁王像沉入水中一样消失了踪影——可是一个人怎么可能这样被一张床榻所吞没?而那床榻本身也只剩下光束画出的线条?

火焰驹

年轻城隍拉住了李琅琊的手臂,示意他留心周围的环境——不知从何时开始,漂亮轩阔的王府厅堂被奇异的黑暗笼罩了,雕梁画栋与重重山屏变成了虚幻的银色影子,只保留着基本的骨架结构,向四周折射着银箔般淡漠的光线——就如竹榻所发生的变化。而刚才那垂下青玉帘,还有记室官隔帘奏事。通向外界的出口,已经完全被翻卷的黑色雾障所吞没。

似乎是躲避着逼近的黑暗,“却火雀”越飞越低,带点惊慌地投入了张蓬莱的广袖。他安抚着袖笼中的小鸟叹息了一声:“这里可能是和现实平行的一个空间,所以器物的方位才会有重叠,留下对应的虚像。宁王殿下应该是被挤出了这个空间,正在现实中沉睡吧……”

“我们这些揭破她真面目的人,可能就没那么容易出去了?”李琅琊很快就掌握了情势重点。

张蓬莱的声音里有明显的紧张苦涩,“可能从‘却火雀’划破她伪装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不是置身人间了……”

“无非是法力造出的结界幻境罢了!她既然已经露了相,难倒真能逃得不留一点蛛丝马迹?”涵金咬着牙冷笑一声,背后燃烧的一轮圆光也跟着爆出了耀眼火花。

半空中传来一声冷冷的嗤笑:“谁说我要逃走了?我为什么要害怕你们?”

那声音还带着妙龄少女的娇嫩,更多的却是平板的傲慢,像是对眼前的局势充满了冷漠厌烦,“你们这些后生小辈,这些比蚂蚁还要卑微几分的生物……该为冒犯我付出代价!”

冷淡的咒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婉转的笛声。依然是那一阕《绿腰》,依然清冽悠远,技巧娴熟,再精通此道的人也不可能从其中听出杀机或危险。

可事情就那么发生了。

像厚重丝缎覆盖着地面的黑暗开始了涌动,如同被微风催动的一层层波浪。不至于鼓起风涛,却足以让地下潜藏的生物露出峥嵘头角——先是雪白的手指探出灰暗。接着是光滑的小臂、华丽的高髻、彩笔细描出的美貌……和那个故障爆裂的人偶一模一样的木头美女缓缓爬出了地面!

只是……不复那个吹笛仕女娉婷优雅的体态,这个全新的人偶就保持着伏倒在地的姿势,一节节撑起手臂,抬起头颅,扭曲着脖颈露出尖利牙齿的笑容……活像一只苍白的人面大蜘蛛!

更远处的地面接连不断伸出木雕躯干的一部分,一个又一个相同面貌的人偶爬出黑暗。好像她们胸腔中的机枢都遭到了程度严重的破坏,有的弯曲着脊椎、倾斜着肩膀;有的拖着半断半连的腿,手指痉挛成了爪子的形态;有的不但关节错位,连脑袋都扭向了身后。除了僵硬的美貌,没有一个能保持稍微类似人类的姿态。但她们还在笑——从扭歪的红唇中不断发出娇滴滴的笑声,其间夹杂着齿轮打磨的金属杂音,《绿腰》舞曲还在不合时宜地回荡,让这场面更像莺声燕语的地狱变相。

火焰驹

机械的怪笑配合着诡异的步态,状如鬼魅的木头傀儡从四面八方逼近过来,傻瓜也能看出那捕食猛兽般的杀气腾腾。几个人的容身之地越缩越小,背靠背地瞪视着缓缓蠕动的美人军团,活像被饥饿狼群反包抄的可怜猎人。

不过火星之主可不在困守待援的行列中,他发出一声混杂了愤怒和兴奋的大吼。而他的行动比声音传递更快——金眼睛的红鬃烈马现出本相,无所畏惧地孤军深入,直冲向密密麻麻的傀儡阵营!

木头美女相同的面容上出现了毛骨悚然的恨意,一个个转动着没有活气的眼珠追逐它的方向,伸出苍白的爪子企图抓住骏马的身躯。一旦指尖沾上了一点皮毛。她们就如同水蛭吸附不放。手脚并用地攀缘上去,恶狠狠撕扯着、咬啮着。转瞬之间蜂拥而至的傀儡就淹没了红色奔马的身影。那情景就像一座完全被饿鬼簇拥遮蔽的小山,只见无数长长的利爪以不可能的角度一起一落……

随着一声切金断玉的响亮马嘶,“饿鬼之山”从内部亮起橘色的锐利光线。木头美人们突然怪叫着向四面弹开——那声音就像一千只吞下刀片的夜枭齐声号叫——她们飞向半空的身影几乎是同时开始燃烧。还没落地就已从里到外化为焦黑的灰烬,彤红的奔马周身喷射着烈焰,在似乎是无尽广阔的空间跳跃飞驰。还在挣扎的人偶被挟着火焰的马蹄踏碎了头颅、踩折了肢体。就地粉碎成了片片枯叶。

踩踏着无数木头傀儡的残骸,火焰驹摇摆着鬃毛环顾一周,确定所有威胁都已消除,这才放缓了步态,昂首阔步走回几人身边。

“这些只是她放出的喽罗,不足为患。总要找到她的藏身之地才能……”

涵金合理的推论突然被半声惊呼所打断——原来是李琅琊只顾着关注前方的战况,全没留意侧后方缺乏保护的黑暗中,静静伸出两只白惨惨的木头手臂,一把扣住他的双肩,以恐怖的力道将他往后拖去!手臂尽头的暗影中闪现出一张同样画着木然笑意的面孔。

弹指间变化太快。距离最近的安碧城和独孤明同时伸手去拉,却都扑了个空。就在那木头爪子划破衣服,往更深处刺去的同时,李琅琊颠倒的视野忽然被一片薄绿色掩盖——刚飘过眼前时还仿如柔软的轻绡,却瞬息间凝聚成了冷光森森的鳞甲、足有一辆牛车长短的身躯……巨大的鳄鱼出现在李琅琊和傀儡美人之间。以一种笨拙身体不可能达到的速度横越过李琅琊头顶,狭长的血盆大口一下就咬住了人偶头颅,狠狠向半空甩了出去。

这一下力道太大,人偶只来得及从李琅琊两边肩膀各扯下一片布料,整个人就陀螺一样飞旋在了空中。已被咬碎的脑袋一路抛撒着木片碎屑,最后撞落地面时干脆脱离了躯体,骨碌碌一路滚出好远。

大型鳄鱼短短的四肢撑住地面,细细立瞳的小眼睛凶光四射,扭动着身体还要追击,惊魂稍定的李琅琊连忙出手,一把拉住了鳞片虬张的粗尾巴,“瑟瑟冷静点不要追!提防有诈!”

该说他直觉太准还是一语成谶?就在被瑟瑟一嘴扔出去的人偶尸骸旁边,黑雾涌动的地面再度冒出了白色的舒展花瓣……才没有那么美好!缓缓上升的纤手玉臂倒是像蜿蜒的植物,只是看在几人眼中,无异于最恐怖的异形触角伸出地狱!

一只接着一只,更多的木雕仕女从暗中探出身子。一边露出媚态横生的笑容,一边以爬行动物般的姿态聚拢过来。甚至从空间的上方,疑似屋顶与廊柱的方位,也有人偶壁虎般手脚并用倒攀而下,向着下方的困兽“咝咝”露出了美丽冰凉的小牙齿。

火焰驹喷洒着愤怒的鼻息高高扬起前蹄,又要往出冲锋,却被张蓬莱一言止住,“它们数量太多!这样攻击下去没完没了,星君你会耗尽力量的!”

“难道就束手待毙?这些怪物可是要把我们剥皮拆骨呢!只可恨那躲在幕后的女妖……”涵金的眼中简直有火山熔岩在翻腾。

怪物美女的前锋已经距离几人太近,瑟瑟昂起上半身卫护在李琅琊身前,粗糙的尾巴“啪啪”抽击着地面,努力想让自己体型显得更庞大些。

城隍神的目光忽然落到了鳄鱼淑女身上,他念头飞转,最后轻轻握了下拳,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瑟瑟小姐?”

瑟瑟和李琅琊一起回头看他,从鳄鱼嘴巴侧面露出的一排闪闪尖牙让年轻的城隍微微退缩了一下……“请问您召唤水流的能力极限是?”

茶晶色的立瞳眨了一下,鳄鱼头一歪,显然听得似懂非懂。李琅琊倒是有所领悟,向着不死的人偶军团睁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说……”

“请瑟瑟小姐尽量发挥灵力,把这里变成一片也没关系——我来试着从源头阻断这些傀儡!”

张蓬莱一挥袍袖,一抹凛然的红光从他手中随风而长,赫然就是刚才用来吸引宁王注意的异种珊瑚——“烽火树”。它如同餐风饮露的瑶台仙种,飞速向上伸展着枝条,转眼就已把宝光荡漾的金红虬枝撑向半空,俨然已是现实中一棵大树的高度。

“带它来是为了让星君栖身,没想到还能派这个用场……”张蓬莱注视着前方潮水般涌来的人偶,深吸了一口气,“这就是我们救命的水上浮岛——这里就要变成妖兽出没的大海了!”

精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