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道与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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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方平先生前几天来民进中央参加一个高考改革的座谈会，结束后他拿着即将出版的《中国书道》清样到我办公室，嘱我写序。

我有些为难。因为我毕竟不是书法方面的专家，完全是一个外行。方平先生说，你就写几句鼓励的话吧！我更加惶恐。因为，论年龄他长我两岁；论学问，他比我渊博专精。我只能够婉拒。他退了一步说，“那么，作为朋友，你就帮着吆喝两句吧！”我没有退路了。

与方平先生的交往有十多年了。在我眼里，方平是一个多才多艺的人。他的专业是教育史，师从著名教育史学家毛礼锐先生。他先后出版过《隋唐五代的儒学：前理学教育思想研究》、《辽金元教育史》、《隋唐五代教育名人小传》，与人合作撰写过《中国教育史》、《中国教育制度沿革》、《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专题史丛书：民族教育史》、《中国教育》、《中华文明史-教育卷》等。看这些著作的清单，他应该是一位严肃认真的学究。

但是，方平本质上却是一位对于艺术有执着追求的学者。他从事书学研究及教学有40年的历史，早年师从叶希豪、章建平、陆敏等书画篆刻名家，后来由于得到陈书亮、韦启美、启功、史树青、史国良、刘汉春等专家的耳提面命。方平对于书画篆刻都有深厚造诣，其书道作品以行书、魏碑、隶书见长，兼及篆书、草书、篆刻等。绘画则以速写、装饰画、漫画为主，兼及油画、国画等。他的作品曾在国内外比赛中多次获奖，并曾赴日本、韩国及中国香港、澳门、台湾进行展出与交流。他在书画艺术方面的著作毫不亚于他的教育学论著。先后出版过《虚静斋艺丛》（6种，包括书法、篆刻、速写）、《方寸神韵：篆刻》、《神形合体的艺术：书法》（上下册）、《四体四书》、《道德经》（硬笔）等，并主编《学生艺术百科辞典》、《历代名帖速成习字系列》等。

作为一个对于书道和教育都有理论和实践的教育学者，方平也一直努力在两者之间架设一个桥梁，为书道教育摇旗呐喊。他提倡高雅艺术与通俗艺术的结合与互补，注重挖掘中国传统艺术的文化哲学和美学的价值，并注重传统文化与现代教育传媒技术的结合。他认为，作为中国书学的伟大传统，如果我们只是把它看成是“书法”，看成是一种雕虫小技，就无法体会其真正的文化价值、哲学价值、美学价值和社会价值，更无法让“国人和世界领会其无穷的魅力、无尽的创新潜质与无以伦比的丰富内涵”。

方平的这本《中国书道》，系统辨析了书法、书艺和书道的联系与区别，论述了从甲金文、大篆、隶书、楷书到行书、草书之道的流变，介绍了字法、章法、欣赏与整体感受之道，分析了书道之品格、规范与创新、回归与多元等问题，最后他深情呼唤复兴书道，希望能够焕发书道的内在活力，使其在中国人的精神生活中发挥巨大的作用。

我完全赞同方平先生的观点。记得几年前中国书法家协会副主席赵长青、中国教育学会副会长郭振有给我写信，希望我能够为写字教育呼吁。他们认为，写字教育不是小事，它关涉中华文化的持续发展。两位老师在信中指出，中国人写好中国字，这是中国教育基本的，也是最基础性的要求。我国的教育，自古以来都是从教和学写字开始的。字写得如何，常常是衡量一个人是否受过教育或受教育水平的一个标志。汉字不同于拼音文字。汉字是中华民族智慧的结晶，是中华文明赖以传承和立于世界民族之林而不衰败的最重要的载体。经过数千年演化，汉字所独具的艺术形态、表意功能，汉字书写的独特规律与要求，能使书写者在动笔写字时，身、心、手、眼、脑形成联动机制，起到身正、心定、手敏、眼尖、脑快等修身养性功用。即使是在科学技术日益昌明发达的今天，写字教育仍然是其他学科教学所不能替代的。

由于应试教育的影响，中小学写字教育和中小学生的写字状况令人担忧。目前，写字课普遍被取消，多数学生的写字水平越来越差，字写得潦草难认、错字屡出、提笔忘字的情况十分普遍。据某地对几所小学高年级学生写字情况的抽样调查，在被调查的40份试卷中，有6份识别不出答卷学生的名字，抽查10本作文本，其中7本字迹潦草、行款不整齐。有的学生被抽查时自己读自己的笔记本时竟辨认不出来。在天津举办的国家督学六人书法展开幕式上，一位老同志感慨地讲了一件事：他的一位老同事哭着给在国外的儿子打电话说：“孩子啊，你以后给我写信，能不能不用电脑，用自己手写啊？我们中国人从来是讲见字如面的呀！”电脑打出的字是冰冷的、没有感情的，亲笔书写会让人感到亲切。这是中国文化的一大特色。

两位老师的呼吁与方平先生对于中国书道的呼唤，是有着共同的心愿的，那就是让我们的每一位中小学生都能写好中国字，让中国书道强调创新、重视人品的精神深入人心。

是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