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鸡下蛋 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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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如今物质丰富得花生退回了“粮食系统”，鸡蛋沦落为“馒头”一类的“压饿”食品时，我不禁想起小时候那段看鸡下蛋的日子。

70年代末的时候，父母所在的工厂地处秦岭南坡一个深山沟里，即所谓“三线”，当时物质非常匮乏，因此家家都有养鸡、种地这样的“副业”。那时我还是个八九岁的孩子，这么大的孩子不能干啥，但每个这么大的孩子基本都有一个共同的任务，那就是帮大人看鸡下蛋。

我们家共有5只鸡，基本上每天能保证下两只鸡蛋，每只鸡都不定时下蛋，也许两天连着下，也许三天下两个，也许两天一个都不下，等到大人头天晚上摸鸡屁股“诊断”后才能确定。鸡下得少了，用鸡蛋的地方却很多，左邻右舍谁家生孩子了，谁家里老人病了……这需要攒很长时间才能够数。因而鸡蛋比什么都金贵，大家都盯得很紧，要是谁偷吃了鸡蛋准挨打，要是我家的鸡跑到你家下了蛋你不给，那准吵架。

看鸡下蛋，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活。大人上班走了，鸡就由你看着。你一边防鸡跑了，一边还要防别的孩子到自己家的鸡窝里拿，另外狗呀老鼠呀也是防范对象，人馋它们也馋，它们都有一套偷吃鸡蛋的绝活，有时母鸡也会啄开蛋壳自己喝。另外，每天下午五点多还要给鸡喂一次掺了玉米面或玉米糁的碎菜叶。

看鸡下蛋很枯燥，尤其是对贪玩年龄的孩子来说。鸡在窝里一动不动，你就只能一动不动地盯着，一会儿便沉不住气了，跑过去到鸡屁股后面摸一摸，一会又去摸一摸，越是这样鸡越稳不住窝，反而会受到惊吓，下起来更难，有时要等到下午鸡才下。一次，我家的芦花鸡正在下着，我突然一摸，可怜的芦花鸡一惊，居然挤出了一个葫芦似的蛋，此后芦花鸡一个多星期没下蛋，父亲把我狠狠的训了一顿。要是听到鸡“咯咯达”的叫声是一件很快乐的事，那是解放的号角。

拿着热乎乎的鸡蛋，我们知道自己是不能吃的，就在脸上骨碌，嘴里还念着：“骨碌骨碌不害眼，骨碌骨碌不皴脸。”这是大人教的，现在想来大抵是怕偷吃鸡蛋想出的招数，以此满足一下孩子们对鸡蛋的渴望。我们很自觉地把鸡蛋放在坛子里盖好盖儿，每收获一个鸡蛋我们就受到一次表扬，好像是自己下的。自然，要是中途经不住小伙伴们的叫喊出去玩儿了，让鸡跑了，这一天就没法过了。

我们这样的天天看鸡下蛋，也只在生病时或过生日时才能吃上。自己生病了总想多赖一天，明明好了，还装得很难受。有一次我病了，为了拖延这种吃鸡蛋的待遇，就一直装病。那时青霉素打起来刀割一样疼，我就坚持忍着，为的是多吃一个鸡蛋。

现在的人是无法想象那时鸡蛋的珍贵的，如果鸡蛋和孩子同时掉在地上，不知多少人会顾鸡蛋而不顾孩子。当看电影《二十五个孩子一个爹》那么多孩子打鸡蛋仗的情景，我在想：在那个时代这是天地不容的，国家不判刑，老爸老妈也能给打个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