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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09年夏天的时候,我搬回到嘉园小区23号楼。
那天早晨,我感觉良好地去上班。电梯刚下了一层,那个叫苏飞扬的男人进来,我正在犹豫要不要跟他打招呼的时候,他竟然对着我就是一句:“你早晨没有洗脸吧?怎么脸上这么脏!”一电梯的人,霎时间齐刷刷地看向我,即使有一两个修养好的,也用余光在我脸上扫一眼。我嘴巴都被他气歪了――这个呆头呆脑的笨蛋,竟然是一脸的认真,就算是我没有洗脸,他也不能这样说呀,何况我今天穿得这么漂亮!于是我恼怒地说:“你胡说什么呀?我洗过了!”他竟然递过来一个小镜子,我胡乱看了一下,左边脸上确实有一道黑,我立即从他手里揪过纸巾狠狠地擦掉。15层的电梯,不过是两三分钟的时间,却在这一刻让我度秒如年。
苏飞扬,这个我从中学时起就认识的人,因他常常说话气死人,所以,对于这个曾经的熟人,我一直保持着疏远的距离。他住在16楼,我住在17楼。
一个周末的晚上,我刚吃过晚饭,坐在家里看电视,门被一阵狂敲。我打开门,只看到苏飞扬被几个人架着,满脸是伤地扶了进来,他们把他放到沙发上之后就离开了。我从卧室取出自己的小药箱给苏飞扬清理伤口,整个过程他连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是任我摆布。这个平日高高大大的男人,在这一会儿听话得像个布娃娃。他没有向我解释什么,我也什么都没有问,只是仔细地帮他清理完伤口,再用消毒棉包上。等我做完这些,苏飞扬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晨我醒来的时候,餐桌上放着还冒着热气的鸡蛋汤,但屋子里已经没有了苏飞扬。卫生间长期黑着的灯已经换掉,马桶也被修好了……最让我感动的是厨房的抽油烟机,那个油腻腻的东西连男友陈枫都不愿意碰,现在却被苏飞扬擦得干干净净!屋子里忽然有了男主人的感觉,这是第一次一个男人给我的生活带来的影响。我下楼去找苏飞扬,按了半天的门铃,却一直没有人开。
(2)
时隔不久,苏飞扬有了女友,一个身材瘦瘦、娇小玲珑的女孩子。第一次三个人遇到一起的时候,他对她说:“这是小雪,我的哥们儿。你以后吃谁的醋都可以,就是不能吃她的醋!”当时我愣住,这个小女孩儿甜甜地叫我姐姐,我觉得怪不好意思。虽然我们真正来往得并不多,我对苏飞扬也没有怎么好过,即使是说话也是恶狠狠的,没有想到在他心里竟然有那样的地位。
说真的,我是不怎么喜欢苏飞扬,不是现在不喜欢,是从前就不喜欢。他可能已经忘记,上中学的时候,我住在姑妈家,我和苏飞扬住在同一个小区,虽然不在同一个学校,但我知道他比我高两届,我们经常在院子里的游泳池门口相遇。有一天,我知道那个总对我吹口哨的男生是他之后,就开始讨厌他了。虽然很多时候,其他男生说我怪话或者想欺负我的时候,他都会帮我,可是我还是不喜欢他。现在,他还是那个样子,一点儿也不精致,看上去永远都是凶巴巴的样子,和别的男人一点儿都不一样。一般男人见了年轻的女孩子,纵然不献媚不套近乎,态度也会温和,偏偏他就不一样,永远都是一副很冷硬的样子,如果你心情不好,他说出来的话就能硌得你肝疼。
不过,这些都没有什么重要的,我早已有了男友,我们很相爱,我们打算年底结婚,争取在2011年生一个兔宝宝……一切都在有条不紊中进行,对于其他男人的态度,我完全都可以不计较。
我们买的房子交钥匙了,虽然我们请的是正规的装修公司,苏飞扬仍然是天天到工地来看一下。虽然我的房子离他们单位很远,他仍然冒着炎热,每隔两天穿过大半个城市到我们的新房看现场。如果不能过来,他也会每天晚上打一个电话过来询问具体情况。在这件事上,苏飞扬表现了极大的热情,当然这种热情也包括固执,他会用他的经验和常识严格控制我选材和装修的细节。为这些,我们几乎是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不过,到最后事实证明苏飞扬确实是对的。
这一点,让陈枫也佩服得不行。
(3)
进入10月,天气渐渐转凉,陈枫忽然生病,持续高热,医生想尽了一切办法体温仍然降不下来,后来被医生确诊为急性白血病。陈枫的家在遥远的大西北,他的父亲过来陪了几天,因为家里有事就急匆匆地走了,走时只给我留了两万元钱。
那段时间不仅忙坏了我,苏飞扬也跟着跑出跑进地忙。这个平日看上去很粗笨的大男人,这个时候却显得很细心,不仅在医院里帮我照顾陈枫,还趁我在医院照顾陈枫的时候,给他做可口清淡的午餐。有时看着痛苦的陈枫,苏飞扬拼命地给陈枫讲笑话,有时讲着讲着他自己都睡着了。
陈枫化疗后胃口不好,苏飞扬就像哄孩子一样一口一口地喂他,让人忍不住想起电视里的那个广告――“宝宝,来一口,再来一口!”每一次,看到两个大男人那样在一起,我就想哭。在这场灾难忽然来临的时候,在我们身边的不是陈枫的爸爸妈妈,也不是我的亲人,而是苏飞扬,这个高高大大的,不会说好听话的苏飞扬。然而,就是他在这个时候是我和陈枫的支柱。每一次大剂量化疗之后,陈枫就像经历了一场战争一样。在进行第四次化疗的时候,陈枫终于无法忍受这种折磨,从医院六楼的窗户上跳了下去,结束了他30岁的生命,没有给我留下一句话。
我相信陈枫一定是爱我的,只是直到临死之前,他仍然无法面对这一场灾难性的大病,所以,在那样一种绝决的沉默里结束自己的生命。
见陈枫最后的那一刻,苏飞扬一直用手捂着我的眼睛,他只说:“你来到他身边了,他能看得到你,你就不要看了,我替你看。”我知道,苏飞扬是害怕我看到陈枫被摔死的惨状,他在用这样一种方式保护着我。
陈枫的后事,一直都是苏飞扬在帮着处理。从殡仪馆里出来,苏飞扬送我回家。替我倒上一杯热水,又削过一个苹果之后,他拍拍我的肩说,小雪,所有的事都处理完了,你自己要多保重。北理工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我得去上学了。那一刻,我仰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笨笨的大个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三天后,苏飞扬离开了这个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
(4)
虽然苏飞扬离开了这个城市,但他并没有离开我的生活。每天晚上9点,他准时会从北京打来电话,这个时候的苏飞扬又变回了从前的样子,说话冷硬,一点儿也不含蓄。开始的时候,我还耐心听,时间久了,就特别烦,只要看到他的电话号码,我就会恼从心起,不是在50秒内挂断,就是关机,或者干脆看着电话响起也不接。
苏飞扬不明白,陈枫是我生命里的全部,虽然他已经死了,但是,我的生活还在如常继续,这个世界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有任何的变化,太阳日日升起,夜晚日日来临,街口卖报纸的老人和那家程记米皮店依然热热闹闹红红火火。然而,在那些繁华的笑容后面,我心中的那个缺口却再也无法填满。
午后,我从酒吧里摇摇摆摆地晃出来,街上阳光如昨日一样晴好,刺得我睁不开眼睛。可是,在低头的那一瞬间,我仍然看到胸前挂着的两枚戒指,明晃晃的让人心痛。曾经那个爱情的标志,在这一刻代表的却是未亡人的身份。尽管我并不想证明什么,但是,我想让在天堂的陈枫知道,我还爱着,一直。
十字路口,红灯亮起,我打开手机,想看看时间,苏飞扬的电话急匆匆地冲了进来。他大声地向我吼着:“小雪,你这个笨蛋!你怎么回事?虽然陈枫没了,你还活着!怎么我才走了几个月,听黎青说你不但把工作辞了,还天天喝得烂醉……你想干嘛?你换个手机号就能逃避我的监督?做梦吧你!我现在已经买到了车票,你等着,4个小时之后我就出现在你的面前!”不等我说话,咔的一声,他把电话挂断了。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我的眼泪唰地一下流了下来,咸咸的,有微微的凉。
在那些温暖的安慰的词面前,苏飞扬的话永远都显得那样冷硬而不留情面,可是,却是那样真实而有用。哦,上帝,那个相亲相爱的“敌人”要回来了。我知道,这一生,我们都只是许多人中间的我们俩,但是,我们又是那样一对相亲相爱的“敌人”……
责编/昕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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