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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被吃掉的猪
星期天跟论坛里朋友往山里走了一趟,确切地说,我们愧对“走”这个词。七八十号人聚集在一处,大巴车,小轿车,摩托车,一股脑儿地上。把人运到一个叫做方滩乡的汪姓农民家里。
汪老爹家租住在方滩乡的半山上,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有网友拎着两只土鸡,在商量着是炖还是烧了。猪还在猪圈里,杀猪匠已经磨刀霍霍跃跃欲试了。
几个年轻的男士被安排下到猪圈里驱赶预备送到案板上的猪。然后一个人将铮亮的铁钩子勾住那只倒霉猪的下颚,使劲往外拽,猪预知到死期将近,发出歇斯底里的嚎叫,蹄子抵着地上的土疙瘩,恨不能生根长在地上,身子尽可能地往后退缩,拼命挣扎,抵死不前。
当时,脑子里就蹦出俩字“惜命”。惜命是一切生物的本能,蝼蚁尚且惜命,何况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的生命体。并且不论从病理学上还是从基因遗传学上来说,猪和人类的关系是最亲近、最密切和最渊源的。
那只倒霉的猪被迫从我面前经过时,我看到它眼里的凶狠以及恐惧。当代作家梁晓声在《感觉动物》一书中提到过很多动物,如猫狗,鹿大象,猴子,牛等,唯独没有猪,这是个遗憾。梁作家这点跟我很像,都喜欢动物,喜欢跟动物对视。
我在猪的眼睛里读到最多的是满足和得过且过的目光,它们不用像牛马那样操劳,也不用像人那样打拼算计。它们只需躺在猪圈里,一生只做两件事,吃和睡。它们无须担心饿肚子,那样会掉膘,主人会因此蒙受损失。所以它们在饱食之余大多会躺在圈角,敞着雪白的肥大的肚皮,微闭着双眼,惬意地享受着午后的阳光。
每次去农村,我都喜欢站在猪圈旁,看里面白色的、黑色的大猪,猪看到人走近,会满怀期待地凑过来。这个时候,我会跟它对视,那是一双清澈、明净的眸子,带着满足和平和,以及一种与生俱来的潇洒与对世事的不屑。看得久了,那双猪眼甚至能呈现出一种看穿世情,洞察人心的深邃。我看到它好像说,我别无选择,谁叫我一生下来就在那个圈里呢?所以我们得过且过,与世无争,只要能饱腹,即使吃些恶心的泔水,明知里面夹杂着同类的尸块也无所谓。
不用担心卫生状况,因为居所就与厕所相邻,除了脏一点。它们是快乐的,它们会把脑袋扎进猪槽,用异常不雅的吃相来告诉主人他们有多健康,它们会以“哼叽哼叽”的声音告诉你有多满足。知足常乐,猪在这方面的欲望症状永远比人类健康。
我经常在某本书上读到“像猪一样活着”之类的句子。说明有些人是很想当猪的,说明能够当猪其实是一件幸福的事。
所以我们的周围,我们这个社会,不乏猪一样的人和事。
猪在这世上的寿命只有长约一年,短则数月的时间,便可无牵挂地离开,如果饲料充足,催肥有效,则更快转世投胎。而人类,似乎大多数的东西也都是在按照猪的标准设计的,编号,吃激素饲料,快速成长,在猪的体制和猪的环境中苟活。然后有意无意间接或者直接地吸食同类的骨髓,啃食同类的骨血。
然而畜生是注定不可能逃出人的魔掌的, 不论智力还是体力,他们都无法和人类抗衡,这是低级动物和高级动物最本质的区别。
面前的这只猪,极其狼狈,极其没有尊严,被几双手推搡着前行,它的下颚被铁钩拽豁了,居然未见血,想必事关生死已顾不得疼痛和流血。肥大的猪耳朵被扯到极致,屁股则被几个小伙子连踢带踹。哎,真是个傻猪,越多的挣扎只会换来越重的伤,享受了一辈子,受这十几分钟的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在这一刹那,我忽然良心发现,差点发誓以后不再吃肉,并为自己曾经吃过那么多肉深感内疚,懊悔不该把自己的口舌之欲建立在它们的痛苦之上。
事实证明,我是个伪善的人,当它的尸体被大卸八块,做成香喷喷的红烧排骨和红烧肉时,我毫不犹豫地盛了一大碗在边上大块朵颐,我虽然怜悯它,但这种怜悯只是阶段性的,当我吃着油汪汪的大肉时我更会化怜悯为热爱。但当它那一身正宗的如假包换的土猪肉成为盘中美味时更化解了我对它的怜悯。我甚至还买了几大块,准备带回去与家人分享。我承认我是这么个虚伪的人,自己鄙视自己。
其实人类是最虚伪的高级动物,我们都喜欢吃美味的肉食,但又害怕屠宰现场的血腥。我们其实更关心的是它的体重和质量,土猪、饲料猪和注水猪的肉哪个口感更好。
那只猪在无比的恐惧中躺倒在杀猪台上,十几双手替代了绳索,死死地按住,它连抽搐一下的权利都没有。无泪的嚎叫只是应景而已,所有的猪都应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这句话在人界很流行,当然也可以用在猪身上。虽然心有不甘,但总得有所表示,就用临死前的咆哮,为自己的一生画个句号吧。
周围的大人孩子们屏声静气地等待着,等待最刺激的那一幕上演。熟练的杀猪人不负众望,“扑哧”一声将刀,再轻轻一推,那血汹涌而出,滋向撒着盐的水盆,很快就凝固,肉体随之冷寂,僵硬。就像秋风吹过大地,尘埃随风而逝。没有人会记得曾经有这样一个生命个体,曾经在世上存活过。
那只猪很快被开膛破肚,被瓜分,身体部件或精雕细琢下了油锅,或大刀阔斧一阵乱炖,而那只猪头则被挂在了高高的铁丝上,俯视着芸芸众生,俯视着欢乐的人群。最后,俯视着自己的肉身摆成华丽丽的大席,进入一个个饕餮大口。
那只干净肥白的猪头忽然裂开了嘴,一抹嫣然的微笑,化作永恒,凝固在嘴角。
仓鼠出逃记
工作时间接到女儿电话,小家伙在电话里大叫“救命”,要我火速赶往学校救她的小仓鼠。详问之下,终于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前天晚上我们家养的宠物,两只仓鼠,一只神秘失踪,和老公研究了半天,也没弄明白它是如何爬出几十厘米高桶壁的。女儿在旁边一语道破天机:一只踩在另一只的身上就行了。这么一想,只有这种可能,除非它会跳高。
这两只“死耗子”前后逃跑三次了:曾经为了改善它们的住宿条件,把家里装茶叶的一个很精致的木盒子腾出来让它们住了进去,里面垫有厚厚的木屑,还有溜溜球供它们玩耍。让我觉着奇怪的是,盒子上老公挖的两个透气的孔好像在不断扩大,只是那孔像圆规画出来的一样,边缘异常齐整,圆溜溜的。当我带着疑惑咨询女儿时,她抓起一只仓鼠放在小洞边上,只见鼠鼠脑袋先扎了进去,接着屁股左扭右扭,没几下肥肥的小身子就毫不费力地拱了进去,觉着可爱之余,也不免担心,万一从透气孔逃跑了咋办?
女儿拍拍我的肩膀:“没事的,老妈,要跑早就跑了,这对它们是“小菜一碟”。想想也是,这盒子扁扁平平,四四方方,想出逃简直是易如反掌。目前还是比较遵规守纪的,除了最多把脑袋伸出孔瞭望之外,好像还没有什么越轨的迹象。
就在我放松警惕的某一个清晨,习惯性地打开盒子准备喂食,却发现鼠去盒空,不知所踪。完了,我的衣服要遭受荼毒了,翻箱倒柜一
顿好找,渺无音讯。几天后的晚上,正收拾厨房时,突然听到“吱吱”的叫声,连忙把房们关紧,坐在椅子上屏息静气,又一声微弱的“吱吱”,趴地上一瞅,两个小家伙正躲在冰箱底下呢。老公侧倾冰箱,我用手电照着,女儿伸手进去,大获成功,抓在手中在其脑门上狠狠弹了几下,算是惩罚。
随后它们又被迁到了另外一个新家,那是女儿买的一个小笼子,塑料材质,全透明的,带门,带天窗,外面还有扣子。这下保险了,看你们还怎么逃。此后就见到鼠鼠经常抓着天窗上的横格作荡秋千状,有时还引体向上,四个爪子都攀在上面。我不由得直乐,小东西还挺会玩的,吃饱喝足之余,还不忘锻炼身体,不错,不错,小鼠可教也。
这个假象又一次迷惑了我,某一天的某一时,鼠鼠再次上演了一出胜利大逃亡,天窗已变成窟窿,留下那座烂房子,似乎在嘲笑我的仁慈。有了上次的经验,直奔厨房,从冰箱底部望去,还在老地方,鼠鼠真是聪明,冰箱下潮湿、阴凉,符合它的生活特性。再加上厨房里时不时地掉点菜叶、米饭之类的,吃喝不用愁,这么一个好居所,当然是乐不思蜀了。
通过这次事件,鼠鼠又回到它们最初的那个家:一个能装一公斤速食麦片的大塑料桶。桶身高达三十厘米,可谓是插翅难飞。它们很老实地在里面呆了几个月,我每次走近,两个小东西就直立起身子,由于底下垫了木屑,站直也有大半桶高了,爪子扒着壁沿,眼巴巴地瞅着我。想出来?没门,老老实实呆着吧。
前天一大早,就听得女儿拎着桶跑到我们床前说:“妈妈,不好了,老鼠又跑了,只跑了一只……”探头一瞅:只剩一只,在里面孤零零地卧着,蔫不唧的,可能在郁闷同伴的负心,丢下它自顾自地潇洒去了吧。这个帮凶,等会儿再收拾你。又趴到冰箱下寻找,再不见鼠影,大概鼠鼠也懂事不过三的道理吧,这次转移别处了。柜门紧闭,抽屉严关,预防鼠鼠钻入,寻找两天未果。
女儿在学校电话里道明,上课拿书本时,意外地发现仓鼠居然钻进了她的书包,女儿抓它在手,被老师发现,受到批评,并让女儿把这只仓鼠放她办公室抽屉里,说是放学后归还。女儿不情愿照做了,趁下课时溜到主任办公室给我打了这个求救电话,她担心老师那木制的抽屉禁不住鼠鼠锋利的牙齿,会弄丢她的宝贝。
女儿的话就是命令,叫上同事开车直奔41学校,一进办公室却见屋里的三位女教师都趴在地上寻找着什么。看到我进去,女儿的班主任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怕仓鼠被关得太久会闷死,拿出来透透气,一不防备,就给钻到桌子底下去了。天哪,那办公室里又是桌子又是沙发,这可怎么找?正在这时,上课铃响了,几位老师收拾收拾教案,冲我来一句:我们要上课去了,麻烦你在这慢慢找找。一溜烟跑了,屋里就剩我一个,把纸篓提起看看,又把沙发挪开,折腾了一会儿,想着同事还在外面等候,无心恋战,便匆匆撤离。
中午告知女儿没有成功带回仓鼠,小家伙当时就哭了起来,还说了一大堆严重的后果:有可能被调皮的男生当成野耗子打死,会被猫儿吃掉,会饿死等等等等。惹得我也禁不住伤感一把,毕竟养了那么久,也是有感情的。吃过午饭,女儿赶早去了学校,老师让她下午放学后再找,可惜,晚上有六一彩排,早早放了学。周一中午提起此事,又禁不住泪珠涟涟,得,等会儿我老人家亲自出马,定不负女儿厚望,势必将逃犯缉拿归案。
五点多,我就赶到了学校,小东西已背着书包等候在楼梯口。让她先去班主任办公室找找,我则去见了她们数学老师,了解一下女儿的在校情况。没说几句,女儿就兴高采烈地跑进屋,手中仓鼠贼溜溜的眼睛滴溜乱转。老师帮着找的,就躲在沙发底下。太好了,省了我动手,也幸亏找到,不然几天过去非饿死不可。
把它再度丢到桶里后,我第一次拧上钻了几个窟窿的盖子,转头对女儿说,明天咱俩去买个铁笼子回来,我就不信,它的牙齿会硬过铁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