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开火(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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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又下起来了，淅淅沥沥的。司务长刚刚来宣布了，今天是亲人探访日。

毕遁靠在战壕里，望着远处发呆，眼中净是惘然。每当到了亲人探访日他总是这样的。他的妻子闵子麒正怀着他的孩子，这时候不能走太远的路，来不了。而鸠翅正站在他旁边，穿着大衣，双手交叉着拢在袖中。他满脸不高兴，小声嘟囔着：“这鬼天气，喝酒都不带劲。”

亲人探访同往常一样从早上八点半一直持续到晚上十一点半。虽然还在下雨，但参军的多来自附近地区，所以家属们来得着实不少。平常很安静的军营顿时热闹起来，布谷鸟的叫声也被欢笑声掩盖了。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招呼着他的母亲和妻子，他兴奋地看到，妻子把才一岁多的儿子也抱过来了。还有几个老兵，和鸠翅一起坐在战壕角落里――没有人来探访他们。

李雯寿的妻子第一批到了门口，和李雯寿在一起有说有笑。李雯寿本就是军营里的笑星，和妻子没说多久便开始调侃，惹得他的妻子娇笑连连，几个军官不由得朝这边抻着脖子。她的美貌全镇著名，在整个区估计都是数一数二的。她生在异乡，一路漂泊来到这里，据说途中还和男人们做过和她的美貌不大般配的事情。尽管流言蜚语不断，全镇依然没有人对李雯寿不怀有醋意，其中包括鸠翅在内的几个风流男子更是醋意十足，总用的眼光看着她。

其他将士的亲人们也都陆陆续续来了。李雯寿同尹衮谈了一会儿，又当众进行了热切的拥抱，李雯寿便挽着妻子的手向军帐走去，并不时向路边的人打着哈哈，吹两声口哨，似乎在炫耀着。而这份炫耀又如此朴素，仿佛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喜悦。路边的人看着都露出羡慕的眼神，心中想着自己的亲人，不知不觉嘴角也含了微笑。步锐威站在自己军帐的门口，望着这热闹的景象，嘴角也露出久违的笑。没有人来探望他。

然而，谁又知他心中的矛盾与痛苦？每当这时，他都会更加思念自己远方的妻子儿女。军旅生活中，他见过太多的生离死别。想到明日的战斗，心中却掠过一阵刺痛和自责――今日还与家人战友嬉戏的士兵，明天或许就战死沙场。他身体不自觉地颤了一颤，怎么能这么想？战争本身就是残酷的，对谁都一样，说不定哪天我也会……他不愿再想下去了，用手握住门框才站稳。世界本就如此残暴，他只好聊以。

帐旁，毕遁望着来来往往欢笑的人们，心中也愉快了不少，仿佛闵子麒便如同小女孩般蹦蹦跳跳跑了过来，带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他脸上露出真心的笑容，心中却生出一阵莫名的忧伤，好像再见不到妻子了似的。闵子麒是同他一起长大的，年幼时的快乐与忧伤又浮现在眼前，那段岁月特有的心情又仿佛在心头回荡。那时，他们还不知道何谓战争、何谓苦恼，只知道欢笑和幻想。他们之间的爱情如此自然，如同世上万物在时间的作用下按照法则变化一样，他们嬉戏，倾慕，爱恋，直至成家，他们的感情是那么无瑕……说实话，毕遁参加保守党还归因于闵子麒的父亲呢。

他低着头走过房舍，他刚刚去马棚看了看“风麟”，此时在他身边的也就这么一个亲人了。它也通人性，时常和毕遁含情对视，有时还低下头，蹭蹭毕遁的衣襟。风不大，只是细细地刮，拂过人脸如同柳条。风声中不时传来人们的交谈声，有欢愉的，也有抱怨的。只是有些声音却显得刺耳。“宝贝儿，跟我出去走走吧，”毕遁跨进营房，只见鸠翅瞥了瞥门的方向，笑眯眯地朝着尹衮走去。“你恐怕还是头一回来战壕吧。”毕遁一边坐下，一边听着鸠翅这有些暧昧的语气，忍不住抬头朝四周望了望，顿时不知说什么好。李雯寿不知因为什么事出去了，而鸠翅正和李雯寿的妻子尹衮从他的营帐中走出，拉拉扯扯。尹衮扬起眉毛看了看他，脸上浮现出一种诡异的神秘的笑容，点了点头，跟在他后面出去了。

毕遁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恶心，他厌恶地扭过头去，想去找李雯寿，却坐着没动。

鸠翅殷勤地领着尹衮，朝李雯寿的相反方向走去，经过了马厩和几个兵营，又穿过了沼泽地。“咱们去林子里转转吧，唔……”他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她脸上的表情，“这林子里老有意思啦！”

尹衮一直微微地笑着，调皮的侧着头，也在想着自己的心事。这男人怕是搞上我啦。说实话，自从同李雯寿结婚以来，她每天都少不了抱怨。唉，那么多英俊潇洒的小伙儿，我怎么就偏偏嫁给了李雯寿呀，虽说他人长得挺帅气，但说到他可是一点儿都不擅长，这些天可苦闷死我了，这是什么？是守活寡呀……少女的心忽然又蠢蠢欲动起来……于是她拉起鸠翅的手应了一声，很快就跑进了浓浓密密的树林子。

等到鸠翅满身尘土，欢喜异常地回到营房时，却又撞见了毕遁。毕遁冷眼瞧着他急急忙忙地擦裤子上的绿色草迹，忽然冲上去恶狠狠地一把拉住鸠翅的胳膊：“你要是敢把你跟尹衮的事情跟任何人说，我当场就掐死你。”说着，他疾步走出了营房。身后鸠翅正诧异地望着他，当然呀，这种事怎么能传出去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