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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丽人文主题书店:延展书店的疆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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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吃饭喽!”专注于翻阅书籍时,从没有想过,会有书店的店员前来善意地提醒用餐时间到了。毗邻台中教育大学,匿身于台中市民权路旁的巷弄中,鱼丽其实是一家复合了餐厅“鱼丽共同厨房”的书店,既执着于功夫菜厨艺的制作传承,亦在酒足饭饱的口腹之欲外丰富精神粮食。

鱼丽有句漂亮的开业标语,“住家附近要有什么才是人生最大的幸福?我们的答案是:一间书店和一家好馆子。”入口门把以甲骨文刻有娟秀古朴的“鱼丽”二字,典出《诗经》里的篇章,寓意盛世里的幸福飨宴。

店门口窗明几净,光影熠熠闪烁着门扉上耐人寻味的字句,“筷子是我的翅膀,阅读是我的救赎。”鱼丽书店不大,扣除餐饮部门,比一般独立书店小巧许多,却有着精神奕奕的元气。

开创鱼丽,分享阅读的秘密

鱼丽执行长苏纹雯大学读的是新闻学专业,长时间保持阅读爱好,“不管我做什么,我都希望有阅读的元素,这是一开始便很确定的事情。”只是从阅读经验到开一家书店的距离里,还隐含着一段刻苦铭心的真实故事。

因此每每被问到为什么要开书店,纹雯大概都会自承私密的生命经验,从一段“未婚生子”的切肤之痛谈起。“我当时已经31岁了,经济独立、生活自主,可以把自己和孩子照顾得很好,这件事情上我是一个负责任的人,但我还是很难逃脱‘社会性的集体惩罚’。”对此,向来都符合社会期待和主流价值的她,必须一夕翻盘,承受从未遭遇的主流社会否定和歧视性的对待,因此骤然生起了忿恨不平的心绪。

那段时间,她独立照料孩子,每晚孩子熟睡后,便是阅读《老子》、《易经》等经典书籍的时间,“但读得最勤最顺眼的就是《论语》,每天看一篇。《论语》救了我。”她所读的是国学大师钱穆的《论语新解》,当读到《宪问篇》,她终于找到安身立命的答案,重返心平气和的世界。“那是很奇妙的阅读经验,不是那种由他人告诫读书的重要,而是我深刻地体会到,书本作为阅读的载体,承载了千年前某个人在他生命经验里遭遇到的某个事件,而整理出某个哲学观点,在千年之后我竟然感觉非常受用。我作为一个生命个体,有义务要告诉其他人这个秘密。”

然而书店不是特意追求的唯一目标,鱼丽是在自然而然中顺随生命开展的,“我的工作伙伴陶桂槐是我大学新闻系的学妹,生下孩子时,我们已是住在一起将近十年的室友,我们很自然地一起养育这个孩子,是一个非典型家庭。后来我们由这个基础,很自然地成为创业伙伴,展开我们的创业计划。一个理想生活的模式,就是把我们有兴趣、有能力、想追求的事情结合在一起,因此基本上就是这两件事。”

“友善空间”里的阅读行为

纹雯笑着自嘲自己是很务实的摩羯座,所以创业之初便相当理智地看待选址,深知每个空间的地段、属性都需要审慎评估;可是回想起来,选址在此却充满了随机与偶然。她把台中每个分区的店面都看过后,发现真正舒适大气、格局方整的房舍都在旧市区,因此心里渐渐避开光鲜亮丽的新市政商圈,反而趋向颓然没落的旧市区一带,最后竟是大隐于窄巷之中。

鱼丽依照固有的跃层格局进行整修,一楼按照几乎1:1的比例分配餐厨用和书店用空间,二楼的阁楼则成为平日的行政办公场所。纹雯表示,他们原预期的目标消费族群以女性客群为主,30~40岁的女性居多,20~30岁的女性次之,这种设定进而影响着选书、空间布置、餐饮筹备等各种项目考虑。“我们先想象了‘她’,但又不仅限于定位成‘女性书店’,比如说我们想象她关心旅行、成长、教育……而不是仅限于女性个别议题。我们要如何去囊括她、定义她呢?”所以定名为“人文主题书店”,宽广的字眼却更清晰地决定了鱼丽书店的定位。

实体空间布置上,最大的考虑,是如何让来这个空间的人自在。除了鱼丽附设“育婴室”极具象征意义之外,纹雯举例常人不易察觉的友善态度,“我们做了很关键的一件事,是‘女性度量衡’家具设计,比如尺寸稍矮稍小的桌椅、放置女性背包的木筐。我们这里没有很多装饰、主题空间,我只想原原本本地把一个人在吃饭、阅读的这件事情照顾好。而且,只要女性觉得舒适,男性通常不会觉得太不舒适,只要你愿意对弱势友善,就等于对全部的人友善,如果只选择对部分的人友善,那对我来讲,就是一个不友善的空间。很多书店其它的细节都是由此延伸的。”

“中途书店”的小店策略

2006年6月,鱼丽正式开业,实行融书香与菜香的复合经营,自始至终都以“中途书店”作为核心策略,乍看好似引用社会工作“中途之家”的概念,其实不尽然。纹雯早先曾就职于台北出版产业,深谙未来趋势必然是购书行为网络化、通路连锁化,到了台中生活后又陆续发现自己常常成为群体里的说书人、导读者,她察觉台中人在学校教育之后就少有持续阅读的习惯了,因此鱼丽创业团队自认能扮演的最佳角色,应是让读者进入浩瀚广大的书海之前的一个过渡的中继站,“他可以先在一个小小的书店里面,有人帮他选好每个主题的入门书、每个主题代表性的作者或代表作,读者先掌握这个叩门砖,以后他若进入茫茫书海,也不会觉得很茫然。”

既然只想做一家空间有限、规模不大的“中途书店”,鱼丽藏书多不多不是最要紧的,能不能为别人开启阅读之门才是关键。“因此,我们决定要做一面书墙,让每本书都以封面呈现,封面通常都赏心悦目,先透过这种视觉的刺激,引起阅读的欲望。”就像过去鱼丽曾发行让人耳目一新的“租书粮票”,纹雯说鱼丽除了提供各领域值得一读的入门书,总是想着如何诱引别人启动阅读。

自开业以来,书区便设有“二手书区”、“租借区”、“鱼丽选书区”及“手创杂货区”,亦因只想开家小书店,鱼丽并未深入耕耘二手书市,店内的“二手书区”仅只偏安角落一小架。鱼丽更希望把有限的空间腾让给“鱼丽选书”书墙和“租借图书”区,而这两区的分类一方面体现了哪些书可购买搜藏,哪些租阅浏览即可的价值;另一方面,正好又真切表述着鱼丽的选书理念,“我们追求的是书本是否符合我们的选书宗旨,因此都是我们自己读过的书,被确定值得一读的书。我们觉得一本书对基础读者而言,易读、好读、耐读非常重要,这是我选书的三个原则。容易读的书,难易度是比较低的,我会归类到出租书区。”

“比方说,我们为什么会有很多甲骨文的元素,是因为鱼丽开幕的那一年正值台湾关于中文繁简体之争,加上我自己喜欢文字学、多年看甲骨文,所以我就会选进关于文字学的选书,那不是学院里中文系读的文字学,而是一般读者能够接受的文字学概念图书。所以像是绘本《画字》(星月书房,凌拂、吴欣怡著)这本就会归类到‘租阅图书’,而这本《Beyond The Great Mountains》(Chronicle Books Llc出版)则会被放到‘鱼丽选书’。”

鱼丽书店在2009年后已完全“放牛吃草”,对纹雯而言,现在所能做的就是演出书店凋零的状态。据纹雯的观察分析,开业这七年销售量跌到谷底,“阅读行为没有变化,购书行为有变化。”她极乐见于“数字阅读媒介工具的产生所带来的更自由平等、更开放的阅读”,但对于“独立通路迅速 消失,独立书店生存环境变得如此严峻”却感到忧心,因后者透露着出版产业的不健康因子,而每一家独立书店都分别成为这个病征的缩影。鱼丽的特殊属性,读者多半接触到入门书,进出半年,就转往别的地方,鱼丽所面对的本是还未有长期阅读习惯的消费型顾客,因此在面临必然式微的颓势,鱼丽并不跟风,模仿其他书店举办各类艺文活动以活络书店,反而坚持着,“每个人应该做做得到的事情,做不到的事情不要认为事情只能这么做。”

复合餐馆并结合社会工作

鱼丽早已认清必须转换书区扮演的角色,转型是必然的,在中途书店的理念基础下,预计今年度转做“绝版书收藏”,因此租阅服务可能随之扩大。而鱼丽的奥妙,就在于它是一家有书店的餐馆,又是一家带餐馆的书店,同时结合餐馆和书店功能进行社会工作和社区服务。鱼丽书店的复合式经营发挥了“复合”的真谛,隐隐固守了书区的精神价值,并成为一家独一无二、无法复制的书店。

纹雯娓娓提及鱼丽进入社区前后的变化,虽处于文教区,但凋敝的旧市区本就沉寂、保守,他们作为外来者,在这条巷子是个突兀的存在,慢慢才得到附近居民的接受。甚至鱼丽刚搬过来筹备书店时,三不五时屡屡发生抢案,但因为鱼丽,吸引许多年轻人搬到附近,从此改造了死气沉沉的老社区及其治安环境。“现在我们与社区的关系,我觉得这一带有很多老人和小孩是我们在照顾的。”譬如鱼丽的‘爱心便当’业务,就是她们在制作功夫菜之余,依需要照顾的状况为优先,限量提供健康餐饮予“便当团”成员里的老人和学童。更因鱼丽的厨房和书房这两个营业项目都得到大众正面肯定和信赖,所以二者相辅相成,功能高度结合。

因此,在与纹雯谈鱼丽的过程,无论要怎么更聚焦于经营书店之上发问,但更多时候绕不开厨房的经营。“我们就是在同一个平面上,大部分的顾客都是同时运用两个功能,一般不会被切开来,只来看书或只来用餐。鱼丽没有办法只靠其中一项完成这么多事,它们是一个环节扣着一个环节。所以我们真的很‘复合’,我们把书、餐饮、社会工作等很多功能都‘复合’在一起。”

被形容为鱼丽营业以来的终极作品,目前已搜集了上百道全台各式菜系的“食谱出版计划”,亦可被视为鱼丽复合式经营的典范。鱼丽透过公休日,安排每年钻研的几道菜、有计划的学习、田野调查访谈,到老妈妈的厨房现场录音录像,“一个人会做那些菜,还反复操练二三十年,背后都有时代的、家族的故事在里面,这些东西都蛮值得被写下来。”纹雯解释,不论学做菜或进行社会工作,其实最初都无法预期会走出怎样的景致,创业之初她们很难想象自己现在能做到这个程度。

作为书店主人之外,纹雯更身兼多职,除了是大学新闻编辑社的指导老师,也是“励馨社会福利事业基金会”的顾问,由于自身生命经验,鱼丽一直投入“社会工作”,透过鱼丽这样的商业平台,提供非营利的社会扶助,诸如常听见的家暴、性骚扰、失婚、未婚怀孕等女性议题。鱼丽的社会工作最初仅只接受咨询和提供“资源转介”服务,纹雯笑说因去年开始更为投入,得到友人间“一人社会局”的封号,而原来书店的顾客则被昵称是“行动社工”,彼此成为支持、协助、共同成长的团队。

由里到外以人为本

“坦白讲,我们会一直维持‘一人社会局’的规模吗?除非有想要一起做的伙伴,我不想勉强任何人做这件事情,鱼丽来自于所有工作人员自发的动力,书店的转型也会来自于所有工作人员所接纳的改变,这个自然而然产生的结果。如果说未来鱼丽不管是哪个部分,或者规模扩大,那一定是因为来了一个新的伙伴,他愿意加入这个团队、投入成就那设想的那个部分。”鱼丽展现了独立书店另一种独特的样貌,除了提醒着开书店天生就或多或少带有社会工作的意义成分,鱼丽更提示了以人为本,团队才是经营的秘诀。

纹雯表示,鱼丽的人事流动率低,团队稳固,愿意成就彼此,“我们不为透过什么营业项目多赚一点钱,我们发展任何营业项目,都先确定这件事情、这个工作线,团队有谁把它视为终身职志,想在鱼丽这个平台将它完成,负责做到顶尖、做到极致,我们会开放最大的空间,让伙伴去追求,你想做到什么程度,我们就奉陪到什么程度。”

“每个工作人员各自阅读的领域都不大一样,在选书上,我们依据我们的阅读偏好,参考各自深入的主题。主厨陶桂槐深度阅读饮食文学,大量吸纳食谱创作,同时她学习摄影,所以她大量阅读艺术创作类的作品。林韡萱原来是励馨基金会的专业社工员,这几年在鱼丽有很多社会工作的实务经验,又对美术感兴趣,有自己的剪纸创作,将朝艺术治疗发展,所以二楼即将腾出、成为她的剪纸工作室。”鱼丽的确拥有着让人称羡的团队成员,成员的专长爱好集体构筑着一家书店的景致,因为兼容并包给予了发展的弹性。

由于经营项目多样,且融洽贯通,鱼丽大概是书店中复合得最成功的少见个案,而其中的复杂性和想象空间有时超乎了传统书店的范畴。面对需要逻辑因果和条理的一连串难以置信的提问,书店主纹雯认为,鱼丽的种种都是自然而然的,“只要你想做!重点是只要你想做,就可以做到不能想象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