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甘愿“磨洋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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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那年，我有幸成为学校交换生中的一员，前往德国海德堡市奥托亨利特中学进行为期3个月的学习体验。出发前，我异常兴奋，因为我知道德国的机械制造水平世界领先，而德国人也以创新与高效率闻名世界。

然而，等我到了奥托亨利特中学，才发现德国人与心中的理想形象差距甚大。

有一次，学校图书馆前有条长十余米左右的路需铺成小石路。学校为了提高学生的实践能力，没有将工程对外承包，而是由高一年级的10个班的学生轮流修缮。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每次路过那个地方，我都看到学弟学妹们拿起小石头，像欣赏艺术品一样慢慢琢磨，看哪块应该放在什么地方最合适，然后把石头镶嵌进去，慢慢敲打，确定平稳后再寻找另外一颗小石头。看着这群“磨洋工”的人，我心急如焚，因为前几天下雨，我进出图书馆都受到这条未完工小路的“侵扰”，鞋子里满是泥水。再这样下去，还不知道多少学生深受其害，而他们对此竟熟视无睹，照样“磨蹭”。

晚上回去，我在维特上愤愤地细述了自己的经历，并且在结尾写下了一句：爱磨磨蹭蹭的德国中学生。没想到，好多在德国的华人学生纷纷给我留言，并且评论道：的确，德国中学生是磨洋工的典型。在德国，修路如此，上课也不例外。果然，几天后，他们的观点再次得到验证。

那天，我们上数学几何课，老师给我们讲的内容是学习轴对称图形，首先展示的是一幅图画：一只狗躲在墙后，露出左边的半个头。老师要求我们画出右边的半个头，学生可以自选合作伙伴。看着大家乐此不疲地忙碌着，我倍感失落，本以为来到德国能够学习先进的方法，没想到他们的高中生还在学习一些简单的知识，真是幼稚。

来不及抱怨，老师接下来简要地讲述了提炼轴对称图形的性质和制图方法，并发给我们一张课堂练习，共有3道题目，要求在一节课内完成。

我三下两除二，就把作业搞掂了，而周围的同学却一个个还在咬着笔头苦思冥想。我不禁摇摇头，心想：他们如此“磨蹭”，肯定不能按时完成了。果不其然，见大家的答案都没着落，老师主动让学生延期交作业。

一周后，我们再次上几何课。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同学们交的作业，都有十几张图纸，唯独我只交上去3张。我怀着好奇的心情，向同桌帕克询问原因。帕克笑着说：“你刚来德国不久，觉得德国中学生‘磨蹭’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这不能怪你。单从这3道题来看，其实是关于轴对称图形三个层次的变式训练：在画狗的基础上，从粗略到精确，从形象到抽象，从简单到复杂，从典型到变式进行提炼，逐渐领会轴对称含义。可能你会觉得很简单，其实是形式太新太灵活，给人一种看似浅显的错觉。”

“原来如此。”我低下头感叹道。尔后，我又将一直以来关于德国中学生“磨蹭”的疑问向帕克吐露出来。

帕克接着向我解释：“其实，不仅德国中学生修缮小路爱‘磨蹭’，成年人也不例外。德国有很多古建筑，都是历经百年才建成。正是由于人们工作认真，工期超长，所以它们会反映出不同时期的建筑特点，这为后来的专业设计人员和建筑爱好者留下了极大的研究价值。那么，我们何以甘愿‘磨洋工’呢？原因在于我们把建筑当作艺术，而不是作为捞钱的手段。父辈如此，下一代自然受到影响，修路时自然是格外认真，哪怕是一条只有十余米长的路。”

我恍然大悟，原来，德国中学生爱“磨蹭”，是源于对原则的坚守和对生活艺术的追求。

刘少连摘自《海外来风》

2013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