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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美国去!
“你到那边后赶紧给我们回电话!”母亲隔着首都机场海关那冰冷的栏杆抽泣着说道。我很讨厌首都机场的设置――一进机场就是海关,把送行的人挡在了外面,连送个人都要草草了事。母亲是一个无私的家庭妇女,任劳任怨,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父亲、我和弟弟三人能够平平安安、无病无灾,我和弟弟长大之后能比他们有出息。还记得小时候,中午放学一回家就能吃上母亲早已准备好的热腾腾的中饭;三九严寒的早上,在朦胧之中就被母亲唤起,把我冰凉的小脚捂在怀里,慢慢地温暖我的全身,牵着我的手送我去上早自习,母亲从来都是这样无怨无悔。而现在,儿子一个人跑到那么远的大洋彼岸,母亲当然舍不得。而父亲和小弟则默默地看着我,一言不发。
“哭什么哭啊!又不是过去受苦!”我冲母亲嚷嚷道。尽管这话我后来才发现说得早了些,但是美国对于我并不陌生,铺天盖地的关于美国的新闻每天都能看到和听到,这是一个实实在在,无处不凸显其影响的大国。记得大学写论文,在乱七八糟的英文期刊中索引了不少原文,翻译过来之后连导师都抱怨说我那文章的语法怎么和英文一模一样?大学后几年每天就是和各个国家的留学生混在一起喝酒吹牛,天天别着walkman听欧美的卡口带。我心目中的美国,是个自由的世界,天下大同的世界,人人可以白手起家的世界。我年轻,我自命不凡,我英文也不错,所以,对不起,美国,我来了!
西北航空的服务我并不敢恭维。我后来的几年坐过好多不同的航线,才得出这样的结论。胖胖的黑人大妈空嫂推着饮料来到我面前,冷冷地问我要喝什么,我说“I want a coca-cola.”大嫂白了我一眼,说“Excuse me?”我只好再重复一遍。“Oh, coke!”大嫂嘟囔一声,把一听可乐放在我面前,她这才明白我要的是可乐。这是我第一次明白原来美语管可乐叫Coke而不是 Coca-cola,也是我第一次发现我在中国这些年学到的英文和真正的美国口语是有差别的,坐在飞机上,我不禁担心起来。
飞机在底特律降落,隔着眩窗远远地看到,有着黝黑皮肤的地勤人员正在手握指挥棒,有节奏地一晃一晃引导飞机起飞降落;同样有着黑色皮肤的司机正在繁忙地开着平板运输车来来回回运送行李货物;飞机的导航灯在薄雾中一闪一闪,一切繁忙而又有条不紊。我慢慢意识到:我已经踏上美国这块土地了,踏上就要做好在这儿生根发芽的心理准备,我义无反顾。
“Why do you come to the United States?” 进关时移民官问我。“I come here for my doctor's study in Cardiopulmonary Sciences at University of Texas Medical Center.”我有些紧张,移民官头也不抬,在我签证上牢牢地圈上F1,放我入了关,也许他根本就没听懂什么意思,也许只是走走过场,他的提问懒散而又不屑。后来在美国时间长了,见多了移民局的种种官僚习气,对移民局和大使馆的人就再也提不起尊敬来了。什么移民官、签证官,这个官那个官的,就是个在政府机关混饭吃的人呗!美国要是没有移民,这些人就什么都不是,说到底,当官的傲气还是老百姓自己给宠出来的。
飞机从底特律转飞休士顿,整个飞机清一色的白面孔,大部分都是提着大包小包穿短裤汗衫、看起来并不怎么注意自己形象的美国人,和平常在美国电影里看到的帅气美国人有着太多的差别,我在想,电影骗了我吗?隔壁的胖子时不时看我两眼。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肯定在想:这个和我们长得不一样的亚洲人从哪里来,他为什么歪歪倒倒,睡得一塌糊涂?
我没管他,我在恍惚之中经历了时空的变换,中国的印象已经开始慢慢模糊起来,美国的形象还没来得及勾勒出来,我想母亲、父亲,还有弟弟,我的未来很模糊,就像我的梦一样。我太困了,那四个小时是我这辈子睡得最香的四个小时,那种死沉沉的甜美感觉,以后再也没有过。(待续)
作者声明:
本连载故事基于真实素材加工而成,如果人名和地名有雷同之处,实属巧合,请勿对号入座。
作者简介:
毛松华(Chris Maxon),独立制片人,因工作需要而往返于纽约和亚洲之间,现为《双语时代》特约主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