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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盟,木鼓通天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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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数次进入西盟,但西盟,却依旧在梦里。梦里的西盟,苍茫的木鼓声中,阿佤山的云海一次又一次出现。在蓝色的天空下面,洁净的白云在奔跑。在奔驰的白云下面,黑色的山冈在奔跑。在黑色的山冈的皮肤上,彪悍的佤山汉子在奔跑。奔跑的佤山汉子,他们裹着红头巾,披着黑披风,他们的披风飘起来,像黑色的火焰在燃烧,他们比风还快,他们像―群掠过群山的苍匡。这是梦里的西盟,或者说现实中的西盟给我的关于西盟的梦幻。

马孔多镇的另外一副面孔

多年前,一位朋友飘落到西盟,刚刚落脚就赶上下雨。那雨一下,就是一整月,没有断过一天。那连续一月的雨,让他感到西盟那个名叫勐梭镇的小县城,就是加西亚・马尔克斯从《百年孤独》里搬来的马孔多。按照他后来的说法,在《百年孤独》的结尾,名叫马孔多的那个南美小镇,随着羊皮天书翻到最后一页,一阵飓风从天而降,将马孔多连根拔起,席卷而去。但这却不是马孔多那个小镇的最终结局。那个小镇的最终结局是随着那阵飓风,飘过了太平洋,飘进了亚洲内陆,随着连续几个月,最后飘落到西盟龙潭边上,化身为一个名叫勐梭的小镇。

在他从外面飘落到西盟的时候,那个小镇也刚刚落脚不久。但那雨却还没落脚。雨的落脚还要等到一个月之后。

一个月之后,太阳终于出来了。那位朋友,搬了一只小凳子,呆呆坐在门前,从日出到日落,看了整整一天太阳。第二天,他又坐在门前那只凳子上,继续看了一整天的太阳。按照他的说法,他要晒掉积聚了一个月的霉气,同时要在阳光下,仔细想想,他命定到达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蒙娜丽萝的微笑和一只老鼠的奔跑

一位无比热爱西盟的画家,至少在我面前讲过不下十次他到西盟的无数故事。他讲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西盟故事。

第一个故事是看露天电影。就说看某个战斗故事片的故事吧。电影里的一位老大娘牺牲了,电影里的人哭了,幕布前的一大群阿佤观众跟着哭了。电影里大炮响了,炮弹落地爆炸,一群人卧倒了,幕布前的一大群阿佤观众也跟着惊呼着卧倒了。那位画家说,阿佤人民很长时间,都搞不清电影里的世界和他们眼前的世界到底有何区别。

另外一个故事是阿佤人民观看他作画的故事。一天,他在江边写生。一群阿佤人把他从后面紧紧围住,看着前面的风景,如何在画布上一点点呈现。他们看得入神,一边看,一边“啊!啊!啊!”地惊叹,让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自豪感。突然,后面的观众集体爆发出一声巨大的“啊!”,一把将他推倒,无数双脚踩过他的画布,向前飞奔呼啸而去。他愣在那里,等那些人回来,才搞清是怎么回事。原来,他们看见前面跑过一只大老鼠,就冲过去抓那只老鼠,忙乱中就将他掀翻在地,将他的画布印了那么多脚印。那位画家说,那会儿,他也忍不住笑起来。从此之后,他更加谦卑,明白自己在艺术上无论取得多大的成就,他都清楚,他的作品在阿佤朋友眼里永远比不过一只老鼠。按照他的说法,从那以后,他感悟到,即使达芬奇《蒙娜丽莎》的不朽微笑,其实也并不比一只老鼠的奔跑更加重要。那些所有以为《蒙娜丽莎》的不朽微笑超过一只老鼠的奔跑的念头,都是人类自以为是的妄念。

那位画家每次讲到那些西盟的故事,都不忘给西盟阿佤人下定义:他们是中国的非洲人,全中国只有这么一个小非洲。

他的意思是说,西盟佤族皮肤黑,健壮,质朴,童真,生活在人类的童年时代。而那样的童年时代,对我们这些老谋深算,以文化的过度成熟而不堪重负的汉族人来说,是那么珍贵。有的时候,在他们面前,我们应该放下一切自以为是的妄念,把脑子清空,接受来自大地和人类原初的启示。

在龙潭边喝酒

西盟人好酒,有好酒,特别是古老的水酒。而在西盟的水酒中,竟有一种虽万千迷离梦幻但却永远不会醉的感觉。

2003年4月,木鼓节,在龙潭边喝酒的那次记忆长久难忘。

时光似乎在此停滞。太阳出来的时候已经在一个佤族寨子里喝水酒。几个人,就那么唠唠叨叨或者一语不发,一杯一杯复一杯地喝着水酒。不知不觉,就喝到了太阳落山。和朋友李冬春回到县城勐梭镇,在一家烧烤摊上,继续喝酒,这回喝的是水酒加包谷自烤酒。不一会,另外一位朋友苏然也赶来加入了喝酒的行列。苏然进来的时候跌跌撞撞。但就这个跌跌撞撞的家伙,竟然是骑摩托过来的。喝着喝着,几大罐水酒,四、五瓶包谷酒已经一扫而光。

天已经黑了,除了街边的灯光外,是那种小时候在村庄看到的黑,久违的真正的夜的黑。我说到西盟了,水酒喝过了,包谷酒喝过了,祭木鼓见过了,镖牛见过了,木鼓房跳过了,可是还有龙潭没去过,说什么也得在今夜去一下。苏然说好,龙潭水暖,我们去游泳,裸泳。

于是就到了龙潭边。星光下黝黑的龙潭,树木森然。潭中躺着一只只怪物,李冬春说那是一些古树的尸体。淡淡的水汽飘进鼻孔。嗅那水汽,听那水声,就知道那潭水的幽深和清澈。苏然那厮,不管不顾,一见潭水就跌跌撞撞径直走下去。把他扯住,说你醉成这个样子还下去,不是去找死?那厮不听,就把他捉住,按到一棵树上,将他双手反剪,用解下的皮带捆在树上。然后就和李冬春下去。潭水温暖,如在大地的子宫,如在母亲的羊水中沐浴。

从水中起来,找苏然,一根皮带扔在树下,那厮却已经不见。大声喊他,没一点回音。李冬春说,那厮是不是下潭喂鱼去了?树林里四处寻找,突然踩到一个软软的东西,吓一跳。那东西哼了一声,原来是苏然。

架着苏然离开龙潭,到镇边街上。李冬春叫了一个电摩托,把苏然塞进去。一会儿,到了一个烧烤摊。那是苏然老婆开的烧烤摊。把苏然弄出来。那家伙已经人事不省,躺在街边上。过去和苏然老婆说,过来招呼一下你家苏然。苏然老婆正在切菜,抄起一把明晃晃的菜刀,说,我把他砍死。没等我和李冬春反应过来,她已经举着菜刀冲到了苏然面前。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苏然一个鲤鱼打挺,弹簧一样跃起,转身就逃。苏然老婆举着菜刀猛追,转眼,两人就不见踪影。我说要不要追上去?李冬春说,没事,他们常这样。这是他们两口子的游戏,两个人其实好得很。

对西盟,我又能够说些什么

西盟,一个在半个多世纪以前还是一个所谓“原始”的社会,一步就跨进了所谓“现代”的社会。正是因为她的原始,她和童年、故乡、母亲、神灵这些词汇息息相关。我只知道,这里是木鼓通天地方。而通天,正是在放下一切自以为是的妄想,在心无挂碍,在最简单的地方才能够通天。对于这样的存在,这样的通天,一个人,又能够说些什么?

想起我的那位朋友,多年之间,他带着无数乖戾的羽毛,飞到西盟,飞到勐梭龙潭边上。那时,他被连续一月的雨水搞得焦头烂额,感觉自己到了一个比蛮荒的马孔多镇还要蛮荒一百倍的地方。如今,他说,他早已爱上西盟,早己把那里当做安身立命的故乡。他说,他还在那里找到了自己的信仰,正在小心翼翼,尝试着和那些能够通天的神灵对话。他说,在他和神灵的对话中,那个小镇,不再是抽象的,而是具体的,温暖的,和自己的身心息息相关的。

两人对坐山花开,我的朋友,在西盟,有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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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鼓:木鼓是中华民族中的佤族特有的鼓种。多以直径0.8米,长约2米的红毛树整木雕凿而成。佤族用它进行祭祀、报警、召集村民或进行娱乐。每个佤族村寨都有一个或几个木鼓房。在佤族传统万物有灵的自然崇拜中,木鼓是最神圣的器物,人们拉木鼓,跳木鼓房,祭木鼓,祈求五谷丰登。木鼓,是阿佤人与神灵对话的通天神器。而在现代阿佤人的生活中,木鼓则成为阿佤人载歌载舞,歌唱新生活的最佳伴奏乐器,佤族民间到处流传着“听到木鼓响,脚底就发痒”的说法。

木鼓节:木鼓节是阿佤人最隆重的节日,每年4月上旬举行,由佤族民间古老的拉木鼓、跳木鼓房、祭木鼓、镖牛、祭祀等一系列宗教活动和生产生活中演变而来。期间举行热闹隆重的拉木鼓、镖牛祭拜司岗里、朝拜龙摩爷、民族体育竞技、民风民俗展示、民族歌舞表演、大型篝火联欢、千人品尝阿佤水酒以及舂米、织布、民族工艺品及农副产品展销等一系列活动。木鼓是佤族特有的鼓种,直径将近一米,长度可达两米,有祭祀、报警、娱乐、召集村民等作用。木鼓被佤族人视为保护神,围绕木鼓的佤族民间活动有拉木鼓、跳木鼓、祭木鼓等,这些活动大都在农闲期间举行。木鼓节期间有祭祀、庆祝等活动,佤寨的男女老少会盛装上山,一起拉木鼓,并歌唱“拉木鼓歌”,最后还要跳起木鼓舞,进行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