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丕荣胃病治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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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脘疼痛积年不愈，辨证投药，虽能取效一时，但不日复发，难以根治，X线片或胃镜检查无明显病变者，西医习称为胃神经官能症。顾丕荣先生认为此证必有厥气、郁火、痼冷、伏痰、宿瘀窃踞其间，复杂之病，当取复杂之方以调理。因疗效显著，兹择要介绍。

肝郁犯胃，疏调佐化凝痰

凡胃痛以胀闷为主，痛而不呕，嗳气则舒，胸胁郁闷，或有吞酸，每因郁怒触发，脉来弦细而滑，舌苔薄腻。此肝郁犯胃之候，而延久常发者，已有胶痰伏于仓廪，丹溪所谓“百病中多有兼痰者，世所不知也”。因肝胃不和，扰乱气机，升降失度，输化不清，聚浊为痰，凝滞胃府，痰气相搏，故每为情志诱发，惟恃疏和，不治其痰，病终不去，所以胃痛暂止而旋发也。顾师尝用傅青主治老胃痛方；焦白术12g，茯苓10g，当归12g，炒白芍10g，柴胡6g，白芥子3g，炙甘草6g。本方以逍遥散为基础，佐之白芥子以消胃膜之痰，平中见奇，每收捷效。凡无热象者，可加桂心3g以辛通郁阳；纳后腹胀者加焦谷、麦芽各9g，炒莱菔子9g以化滞助运：如曾诸药杂进，积久难已者，当仿古人隔二隔三之例，调燮脏腑，拨理气机，参合双治汤：川连6g，淡附片6g，白芍15g，炙甘草10g。取意“实则泻其子”，川

连泻心火以折肝火之有余；“虚则补其母”，附片煦肾火以扶中州之不振，伐木安中，屡收捷效。

典型病例患者，女，81岁。脘部时痛，痛引两胁，由于忧思恼怒，肝气拂郁，横乘中宫，所以每因恼怒则痛发更甚，暖气则舒，中脘为脾胃所居，两胁为肝之分野，丹溪所谓“上升之气，自肝而出”。恙延多年，当治肝以安胃，但久病难愈，由于阴阳不和，拟逍遥散佐双治汤：焦白术12g，茯苓10g，当归12g，炒白芍12g，柴胡6g，白芥子3g，淡附片3g，川连3g，炙甘草5g，九香虫6g。

复诊：前予5剂，痛势己缓，近惟纳后腹胀，因脾运不捷，再予前方去九香虫，加党参12g，砂仁3g，木香3g，7剂。药后痛胀递消，3个月后随访，胃痛未复发。

寒热互结，升降须配建中

顾师认为，凡胃痛而呕吐，呕后痛止，移时又痛，反复发作者，此乃仲景所谓“胸中有热，胃中有邪气”，热在膈问则呕，寒在胃中则痛，而寒热之作，由乎阴阳失调，责在中土之虚，当取黄连汤合小建中汤，辛开苦降调其气机，甘温酸敛建其中宫。药用：党参12g。制半夏9g，川连6g，干姜6g，桂枝6g，炒白芍12g，炙甘草6g，生姜3片，红枣7枚，饴糖1匙。辨证偏寒者加良附丸，偏热者加金铃子散，屡获良效。

典型病例患者，男，46岁。胃病年久，近月以来胃痛则呕，呕则痛缓。屡屡发作，诸治罔效。仲景谓寒在胃中则痛，热在膈间则吐，良由中气不足，升降乏力，阳在上不降，阴在下不升，舌淡红苔薄腻，脉细弦，拟寒热并用，斡旋其中，黄连汤主之：炒党参12g，制半夏9g，桂枝6g。川连6g，干姜6g，炒白芍12g。炙甘草6g。6剂。

复诊：药后痛呕已止，惟纳谷欠馨，脉来濡细无力，土德不及，当建其中。上方川连改4.5g，加生姜3片，红枣7枚，橘红6g，药汤兑饴糖1匙。6剂。服后胃和纳振，随访3个月未再复发。

宿瘀阻络，活血参合温散

顾师认为，凡胃痛经年不瘥，诸治乏验，胃脘隐痛持续，状如针刺，痛处按之板滞，温熨久摩少安，舌质紫黯，脉来涩滞，为瘀血阻滞。《素问・举痛论》云：“寒气客于胃肠之间，膜原之下，血不得散，小络引急，故痛。”前贤所谓“初病在经，久病入络”。治当活血化瘀，以除陈垄，俾死血去，胃络和，则顽痛自愈。顾师尝用古方游仙散。药用：草果、延胡索、五灵脂、没药各等分，共研细末，每服6～9g，日服2～3次，米饭或白开水送下。本方取五灵脂化胃腑之瘀滞，没药散胃络之宿血，元胡调血中之气滞，三者均擅化瘀止痛，合用则其效更宏，佐加草果，长于开达膜原，祛寒散滞，诸药并用，化瘀温胃，与经旨不谋而合，故收效甚彰。

典型病倒患者，男。65岁。心下硬满而痛，按之尤甚，每于春暖发作，入夏痛势略缓，已延5年，胃镜、x线片检查无病变。古称痛有定处、痛而拒按者为瘀，由于肝郁在先，气伤入络，络血凝阻膈问，所以脘痛引胁，舌质淡红边黯，苔薄腻，脉细弦涩。奇之不去，当以偶之，拟游仙散合血府逐瘀汤，疏肝消瘀治之：五灵脂12g，炒延胡索12g，没药9g，煨草果6g，柴胡6g，炒赤芍9g，当归12g，桃仁12g，熟大黄6g，莪术9g，生甘草6g。8剂。

复诊：诉服药3剂痛势显减，服完8剂，脘痛已止，但重按仍感微痛，乃迳书游仙散一料。半月后往访，诸恙尽蠲。

溃疡宜补不宜通

溃疡病，虽属中医“胃脘痛”范畴，但不能与一般“胃脘痛”等同论治。书称“诸痛为实，痛无补法”，“不遥则痛，通则不痛”。常遵此以治因气血、寒热、痰饮、食积所致的胃脘痛，每多取效。但溃疡病属虚，为思虑伤脾之证。虚者当补，以通治虚，势必虚者更虚，溃者益溃，非但无益，而反有损，故溃疡病宜补不宜通也。溃疡病的形成。大多以精神因素为主要原因。如思虑伤脾，或肝郁犯胃，导致胃肠功能紊乱，机能损伤，逐渐形成溃疡。亦由于饮食因素，如饥饱失常，或酸辣生冷等损伤脾胃，致使溃疡复发或加重。

经云“治病必求其本”。因本病属于体内溃疡，常用托补而效。体内溃疡，亦宜填补。读叶天士、丁甘仁等医案，有求助于食之胃痛，主张用甘温填补等法。由此足见，溃疡病宜补不宜通，补可保护黏膜，促进溃疡早日愈合，但也不可拘执甘温一法，惟用黄芪建中一方。如前贤程钟龄用归脾汤以治虚痛，丁甘仁用妙香散以治求食胃痛。

临床治疗溃疡病，肝强犯中，脾胃损伤者，可用四君合逍遥散治之。或因郁火伤阴，则宣一贯煎之类以滋养之。若因饥饱生冷，损伤脾胃者，当以理中丸、六君子汤以温中健脾。亦需整体与局部相结合，故常加乳没、乌贼、瓦楞、自及等制酸、止血、止痛以治局部病灶，且有保护溃疡作用。通过临床观察，辨证与辨病相结合，可收相得益彰之效。

典型病例患者，男，59岁。胃痛多年，大便曾有2次隐血阳性，某医院诊为十二指肠球部溃疡。自觉钒则胃痛，得食则缓，冷则痛甚，得热则减。经常暖气吞酸，有时便黑如漆，舌淡苔白，脉细弦。因于饮食生冷，脾阳损伤，方用黄芪建中汤合理中汤甘温填补，佐之乌贼、瓦楞、乳没等制酸、止血止痛以治局部病灶，服药10剂，全身和暖，但饥则仍痛，求助于食。中虚未复，宗丁甘仁法，改予妙香散加减，调理而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