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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浅唱一曲离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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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宋安铭来电找我的时候,我还和周公他老人家的公子约会呢,被一阵急促的铃声生生地把我从梦中拽了出来,我对扰我清梦者很愤怒,在心里问候了他老人家八遍,然后咬牙切齿地骂了声:“你妹纸。”才不耐烦地接过电话。

“早上好。”电话那头宋安铭悦耳的声音轻轻响起。

“好个头啊,这大清早的就把我叫起来,您是闲得慌还是吃饱了撑的呀,你不知道扰人清梦也是一种罪过吗?”我余怒未消,对着电话那头的宋安铭不依不饶。但说实话,听到宋安铭声音的那一刻,我愣了几秒,也许是由于太久没和他这般亲昵,一时间我还是不太习惯吧。

“你怎么知道的?”宋安铭嬉笑着调侃,轻轻笑出声来,声音动听犹如一串贝壳风铃,让人听了心里就觉得舒坦。我闭着眼睛都能想到他微笑的样子就像是这不经意间洒落的阳光一样。

“怎么,您老找我有何贵干?”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微笑着问。我麻利地跳下床,拉开窗帘,发现今天是个晴天。

“能出来吗?我就在你家楼下……”未待他说完,我已经抢先挂了电话。

踏出房门才发现家里没有一个人,饭桌上像往常一样留着一张字条,再无其他。我把纸条揉成团然后花了10分钟把自己收拾整齐就出门了。刚到楼下,就看见宋安铭坐在一辆机车上,单脚撑地,一副安安静静的表情和似有若无的笑意,更给他增添了几分帅气。

“怎么,找我有事?”我扬起头,有些好笑地问。

“没啊,就是想来看看你。”宋安铭平静地说。我总觉得他有些怪怪的,但真的要说哪里不对劲我也说不上,我还是觉得电话里的宋安铭要自在得多。

“嘁。”我毫不客气地白他一眼,聊表我对他的鄙视之情。

“怎么,你妈不在家吗?”他顿了顿,转变了话题。

“嗯,他们都不在家,我又要挨饿了。”我吸了一下鼻子,可怜巴巴地望着宋安铭。

“那,我带你去吃好的。”宋安铭笑了一下,有些无奈地说。

我推掉他手里的头盔,跳上他的车后座。他骑得有些快,路上风又大,我的头发扬成了一面旗帜,可我一点儿都不介意,心里盛满了小小的甜蜜。

KFC里,我大快朵颐辛勤奋斗,而宋安铭却只坐在我对面微笑看着我狼吞虎咽。气氛有些尴尬,宋安铭努力地找话题,我们就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聊到最后,我们都无话可说。

回去的时候,宋安铭送我到我家楼下。刚准备上楼,宋安铭突然叫住我。我转身看见宋安铭放好车,冲我跑来。

“怎么了?”我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

“没……没什么了。”宋安铭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本想像小时候一样刮刮我的鼻子,迟疑了几秒后动作僵在空中,随后又揉了揉我的头发化解了这困窘。

我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却还是故作亲昵地叫他:“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我就已经扑进了他的怀里。他的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薄荷味,很好闻,给人一种温暖而厚重的踏实感。宋安铭略带羞涩地拍了拍我的背,附在我耳旁轻声说:“微微,好好学,你一定能行。”

我放开了他,几步跑上楼梯,又转身向他喊:“哥,再见!”

宋安铭笑了笑,冲我摆摆手,示意我回家,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天下午,我闲得无聊搜了部片子看,才看到精彩片断,宋安铭就发来一条信息,上面只有短短20个字:我走了,正在火车上。还有,我可能不会回来了。保重。

这时,我才明白过来,他昨天是来与我告别的。我以为他只是单纯地来看我而已,却未曾想过他这是在向我告别。我有些慌了,打他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万年不变的甜美女声提示我,对方关了机。我想,宋安铭这回是铁了心不再跟我联系了。

[2]

从我小时候住在奶奶家的日子算起,宋安铭一直在我生命中充当了哥哥这个角色。其实,我和宋安铭并非亲兄妹,他只是我大伯的孩子而已。小时候,宋安铭经常带着我到处跑,什么爬树捕知了,上山采野果啦……他总是能很轻易地讨取我的欢心,而我就跟在他身后“哥哥”地唤,唤得他心里开花开朵。要是和他一起玩的小朋友欺负了我,他就立马臭起个脸来,冷冷地说:“她是我妹,你别欺负她啊。你要是欺负了她,我就不和你玩了。”把我哄开心以后,他又接着和其他小朋友凑一起斗得天昏地暗。

有一次,一个小男生把我吓哭了,并且态度强硬坚决不肯道歉。结果宋安铭真就和那男生动起手来,双方扭打在一起难分难解。最后,那小男生哭着跑回家告状去了。宋安铭却假装淡定,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当晚,宋安铭就被结结实实地揍了一顿,但他却笑得一脸云淡风轻,依旧宠溺地对我说:“没事儿,我一点都不疼。微微,以后有谁欺负你,我还揍他。别怕,有我保护你呢。”

我将信将疑地点点头,“真不疼?”然后我不等他回答直接用手按了他一块伤处,结果他龇牙咧嘴地嚎起来,满屋子跳脚。我看着他好笑的反应,一下子没绷住笑出声来……打那以后,再没人敢欺负我了。

后来,爸妈在城里买了房,我也到了上学的年龄,他们就把我接回了城里,但每年假期我都要回老家住些时日。12岁那年,我照例回老家看奶奶。结果没看见奶奶,我就先跑去找宋安铭玩了。我们疯了一下午,回去时却听见宋安铭他爸妈在大声地争吵着什么。“……什么,你怪我,当初不是你说抱一个好,谁知养大了却是这般不争气……”伯母一边哄着她怀里正不停哭闹的刚满月不久的小堂弟,一边用略带激动和愤怒的声音大声辩驳着。“你给我住嘴……”大伯似乎是喝了酒,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但嘴里还在不停地骂骂咧咧。这些话清晰而有力地传入我们的耳膜,直达心脏。我们当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这样一个苍凉而盛大的秘密竟以这样一种突兀的方式呈现在我们面前,这实在令人难以接受,也让人不知所措。所以,宋安铭愣住了,停下了推门的动作。我也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屋里的吵闹声还没有停止,我拉着宋安铭逃开,宋安铭却突然甩开我的手,拼了命地往前跑。这一次,我没有叫住他,只是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跟上他。后来,宋安铭停下来,仰面躺倒在一个小山包上,我安静地坐在他身边。许久,我们都不曾说话。

“哥,你还好吗?”我开口打破这令人尴尬的沉默。宋安铭却不看我,只沉默地点点头。

“那,你讨厌他们吗?”我小心翼翼地问,转过头很认真地望着他。

宋安铭点点头又摇摇头,他的眼神很复杂,里面有一些落寞,一些难过,一些忧伤,一些愤怒,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太阳渐渐沉落在山的那头,夕阳很美,却徒增几分凄凉和落寞。过了很久,宋安铭突然站起身,对赖在地上的我说:“饿了吗?我们回去吧。”说罢,拉起我往奶奶家走去……

回家后,我装作偶然和爸妈说起这件事,却发现所有人早都知道了,不知道的,只有我和宋安铭。

原来,什么都不明白的,是我们。

[3]

后来,宋安铭也转到城里来上学。那些时日,他就寄住在我家,我别提有多开心了。但对于宋安铭的到来,妈妈显然不是很欢迎,有时也表现出明显地不高兴。妈妈总是挑着宋安铭不在的空档斥责我:“宋微,我告诉你,你少和宋安铭厮混,你要是再这么不听话,我早晚得收拾你……”相比之下,爸爸的态度就好多了,他只是叫我别因为玩儿耽误了学习,妈妈不在的时候,他还会请我和宋安铭下下馆子。有好几次面对妈妈的刁难,我都偷偷去向宋安铭道歉,但宋安铭却笑着说:“微微,我明白,其实你才是最为难的。没关系,我可以忍耐的。”我想,宋安铭真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哥哥。

宋安铭只在我家住了两年,就自己申请寄宿。后来,听说大伯经常酗酒,脾气也愈发暴躁起来,宋安铭渐渐地也变得无心向学了,在学校里还受了处分……妈妈就经常拿宋安铭做反面典型来教育我:“宋微,你最好给我认真点儿学,否则你也会和宋安铭一样,到时候……”我对她的这些话向来嗤之以鼻,不过,我却为宋安铭感到隐隐的不安和担忧。

[4]

15岁那年夏天,我考上了市重点高中,也是那一年夏天,宋安铭辍了学,呆不住的他跟着熟人在邻市找了一个师傅学技术。那一年,妈妈也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她的脾气就像小孩子般反复无常,我觉得家里的气氛压抑得让我喘不过气来。我想我完了,我的青春期和妈妈的更年期撞上了。但我仍告诉自己,没关系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要更加隐忍和努力。

也是那一年,我和宋安铭仿佛从一个岔口开始走向了两条截然不同却不可回头的路。宋安铭回来后,我们见过几次。某一次假期,宋安铭来找我却碰上妈妈在家。当时,我其实是出门后折回来拿东西的,结果还未踏出房门就碰上了这档子事儿。妈妈开门后,似乎并未让宋安铭进门。我想当时的气氛一定很尴尬,我知道如果我出去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我只好呆在房里,隔着墙壁,我听不见宋安铭的声音,只听到妈妈的斥责声和一些楼上传来的嘈杂声。妈妈严厉地大声地对宋安铭说:“……你以后少来找我们家微微,她跟着你把心都玩野了,你自己不学把她都带坏了。微微以后是要考大学的,你知不知道……”妈妈再次刁难了宋安铭,而后重重地把门关上。我一直不明白妈妈为什么对宋安铭抱有那么大的偏见和排斥。面对妈妈的无理取闹,我只能无奈地沉默。夹在妈妈和宋安铭之间,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跑到房间尽头那扇大大的窗前,打开窗,风从外面一股脑地跑进来,吹乱了我额前的刘海儿和耳际的发。我探出头,看见宋安铭有些落寞和悲戚的背影,就像一只受了伤的猫,一个没有分到糖果的小孩儿。我有些不忍,便大声地喊他:“哥……”声音传出去很远,我想他肯定是听到了,他回头带着一种陌生的眼光看我。“哥,对不起。”我对着楼下的宋安铭大声喊。对不起,是我的懦弱和委曲求全伤害了你,你一直像勇敢的骑士一样保护着我,而我却不曾也不敢为你勇敢一次。宋安铭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仿佛是在告诉我他并没有怪我。然后他扬起头,对着我像疯子一样傻笑。之后他转身埋下头快步离开了我的视线。我总觉得他要离开我了,我看着他离我越来越远了,一种慌乱的不安袭上心头,我也说不清缘由却只是莫名地失落。

之后很长时间里我都没有再见到宋安铭,我只好耐心地安慰自己:会没事的,他只是太忙了而已。宋安铭再也没来找过我,只是在重大传统节日,亲戚互相拜访的时候,我们才会见面,但每一次他总是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偶尔也瞥我几眼,却带着一副淡漠的我所陌生的表情,也许,也许他并不是宋安铭吧。不,他不是宋安铭,他怎么会是我身边的那个宋安铭呢?可是,他们明明那么像,那么像。我想,我们真的回不去了,我生命里那个风一样的少年已经与我渐行渐远了……当我意识到这些,难过得不能自已,终于蹲在冰凉的地板上一点点地哭出声来……

[5]

自宋安铭这次离开并决心不再联络我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我的生活依旧平淡如水,只是又好像缺了点什么。宋安铭离开很久之后,我才让自己平静下来,把这些事情都深埋在心底,并且决心像宋安铭说的一样好好学习。我开始发了狠地学,然后每天花上大把的时间去背那些繁琐的公式以及和那该死的数学题纠缠不休……那些日子里,精神都是紧绷的,只有日复一日的忙碌。可是忙来忙去,我却不清楚自己在忙些什么。当试卷上的对勾越来越多的时候,我知道,只要走过这段狭长黑暗的胡同就是出口了。

那些时光打马而过,什么都不曾留下,留下的却只有我的无奈与迷茫。一晃就到了高考的日子,我没有想象中的慌乱与不安,心里却是一片平静,平静得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历经了这一切后,我终于可以逃离这里了。那个假期里,我终于开朗了许多。妈妈倒是没什么表示,却好几次欲言又止。偶然听一个亲戚说宋安铭又回了老家,然后我有些期待地打给宋安铭,然而还是没有打通。我发短信告诉他我考上了大学并希望他能来送我。然而,他依旧没有回应,我却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陷入漫长的等待。

转眼,便是离别。

爸妈送我上车前,仍不放心地对我再三叮嘱。我有些不耐烦地敷衍着。然后是一阵冗长的沉默。沉默了许久之后,爸爸突然把我拉到一边开口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以后我们不在身边,你就只能靠自己了。在外面要多加小心,要好好照顾自己,记得按时吃饭别再把胃弄坏了。还有,也别怪你妈了,她一直对你很严厉,其实也是为你好,希望你能有出息……”“嗯,我都明白的。”这种气氛对伪文艺的我来说真是催泪啊。其实,我又何尝不明白,他们沉默无言而又严苛的爱,我都明白。虽然我曾一度想要逃离,但这一刻,我突然对这座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产生了一种深深的眷恋与不舍。也许想要逃离的地方,其实真的是天堂。

宋安铭终究是没有送我。我不难过也不悲哀,只是有点儿怅然若失,像是心被掏空了一小块。

车窗外的世界依旧喧嚣,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却并没有我想念的少年。抬起头望天,太阳炽烈得晃眼,刺目的亮光让人想要流泪。恍惚间,我仿佛又看见15岁那年夏天,那个干净明朗的少年,在傻傻地对着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