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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大妈和她的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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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年龄上,我是他们的妈妈甚至奶奶;在医疗上,我是他们的保健大夫;在私人感情上,我是他们的朋友。”……

大妈的“多功能诊室”

天灰蒙蒙的,鹅毛般的雪花在寒风中打着旋儿。早晨7点,乒乓球队袁队医家的电话铃急促地响了起来:“大妈,李小霞又发烧到39度多了,怎么办?”这已经是李小霞第二次莫名其妙地发起高烧了,前几天她刚刚从友谊医院出院。“送协和医院吧,我们先到馆里集合!”袁大夫顾不上吃完饭,拿起包匆匆走出家门。

路上的积雪刚刚被打扫过,只剩白晃晃的冰,一踏上去,袁大夫就一个趔趄,前不久摔伤的腿隐隐作痛。她远远地招呼大门口的保安:“麻烦你扶我走出去吧,我有急事!”接上李小霞,到了协和医院,挂了号、化验完、输上液已经是中午12点,同行的男大夫捶着腿说:“袁大妈,你可真行,我都累了。”其实,袁大夫怎么能不累呢?她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

这样的情景在袁大夫几十年的从医生涯中已是第无数次发生了,平常得像她生活的一个组成部分。在乒乓球队,大家亲切地称呼袁大夫为“袁大妈”,一些近几年新八队的小队员甚至喊起了“袁奶奶”。但是,每每听到领导也这么“大妈大妈”地叫着,谦和的袁大夫总有些不好意思。

上世纪90年代初,中国的乒乓球陷入低谷,大家憋着一股劲,要在1995年天津世乒赛上打场翻身仗。就是这个时候,经验丰富的袁大妈被从田径队借调到乒乓球队工作,到如今已经快12年了。袁大妈退休后返聘回队里的工资并不高,开始时只有251块钱,当时有不少外面的单位高薪聘请她,但大妈最终哪儿都没有去,因为她舍不得这帮孩子。

无论在工作还是生活中,袁大妈都更像是一个母亲。备战天津世乒赛时,男队在正定乒乓球基地封闭集训,当时条件很差。孔令辉和刘国粱住在一楼,因为夏季多雨,房间的墙壁上经常潮湿地渗出水来。大妈怕他们受潮,就让服务员把床搬离开墙,并且监督她们每隔一天就把被子拿出去晾干。有的队员需要吃中药,按理说发到他们手上就完成工作了,但大妈经常利用休息时间熬好了晾凉了递到孩子们手上。那时,基地只有两台小洗衣机,每天洗衣服的队员要排很长的队。看着孩子们训练累得筋疲力尽还不能休息,大妈心疼。于是,她经常抽休息时间抱了队员的衣服偷偷去洗……

这时,一些风凉话就传出来了:“队员跟她关系好,不就是因为她像保姆一样吗,又洗衣服又熬药的。”也有一些人站出来为大妈抱不平。话传到大妈耳朵里,她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必要争论这个,做这些事我心甘情愿,没什么掉价的。”直到现在,每次封闭集训,大妈依然早早起床,提前一个钟头到场地,把杯子一个个放好,贴上名字,配好饮料,然后微笑着等着孩子们来一饮而尽。新鲜的蜂王浆对身体很有好处,但是味道很大,即使加了蜂蜜,很多队员还是喝不下去。大妈想了个好办法,她把掺了蜂王浆的蜂蜜水放到冰箱里,等队员们训练完时拿出来,冰冰凉凉,就没人再去注意味道了。

袁大妈的诊室是多功能的。训练间休息的10分钟里,经常会有队员跑来,可怜兮兮地问:“大妈,饿了,有吃的吗,”这时,大妈总是能从包里或是抽屉里变戏法儿似的拿出饼干;也总有队员匆匆地跑过来,不好意思地小声说:“大妈,手纸有吗……”;桌上的电话更是查号热线:“大妈,谁谁谁的号码是多少,”大妈准能在第一时间,从她的小电话本上查出来;有的队员在外地有个头疼脑热还给大妈打电话,即便医生已经开了药,也要给大妈念念,大妈说可以吃,他们再吃。

这些琐碎的事,袁大妈从来都不嫌烦,她说:“再小的事,只要对孩子们有好处,我都乐意做。”在袁大妈的抽屉里,有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放着几张揉得很旧的纸和一些零钱,纸上写着:“2006年×月×日,共卖××元……”。这是袁大妈这么多年来,卖废报纸、废药盒的记录,一笔一笔记得清清楚楚,卖废品所得就买成卷筒纸分给各位大夫,以备队员们的需要。

一点一滴的小事,深深打动了队员们。远离父母的他们,把大妈当成了亲人。成绩好了,跟大妈分享;输了球,找大妈聊聊,甚至谈了朋友也得让大妈过过目。孔令辉的母亲每次来北京,都会跟大妈坐坐,关切地问:“小辉最近一段时间过得怎么样?”一时间,真的分不清哪个是真妈妈了。

过年时,袁大妈家的电话响个不停,王楠、孔令辉、牛剑锋、李菊、刘国正……她有个习惯,每接一个电话会记下是谁打来的,结果一次偶然的机会,黄飚领队看见了那张单子,不由地惊叹:“这么多队员给您拜年啊!”

“凑钱也要让您住上新房子”

袁大妈家的客厅里横着一排红色小灯笼,那是队员们来给大妈过生日时挂的;沙发旁的墙上吊着好多小毛绒玩具,那是两年前,她和孙子去威海,王楠男友(现在的爱人)热情款待的纪念,似乎房间里的每一个细节都记录着袁大妈与乒乓球队队员们的情感。

大妈是2002年下半年才搬进这套新居的,之前一直住在中国体育报的老家属楼里。她的老伴生前在中国体育报工作,1988年一次出国开会回来,便一病不起。后经诊断是帕金森综合症,自此之后,便瘫痪在床,在最后的六七年里,甚至连饭也需要通过胃管打入。晚上,袁大妈几乎都是和衣睡在病房的沙发上。然而,她并没有因为老伴的病耽误过工作。甚至,只要队员电话一到,不管她正在做什么,拎起包就往外走。有一次,大妈正在炒菜,忽然王楠打电话说,她自己在宿舍里,上吐下泻还发烧。大妈不顾菜炒到一半,关了火,就往外走。保姆在后面喊:“大姨,没有您这样的,怎么也得把菜炒熟了再去啊。”大妈顾不上扭头:“我的队员都发高烧了,哪还有心思炒菜!”等到她把王楠安排妥当、输上液,已是夜里9点多钟。

袁大妈当时每月的工资只有500元钱,为了让老伴不受苦,她每月花900元雇了保姆。老伴的医药费很高,隔一段时间就要输一次蛋白,一支就要300多元。一开就是10支。所以那十几年,大妈的生活过得很清苦。走进那座已有30多年的老房子,各家各户都装修了,唯独大妈家连防盗门都没有。有一次,蔡振华来到大妈家,看到用了多年的几件用木板钉起的家具,心酸地说:“我都不知道您过得这样……”沙发也坏了一条腿。用一个东西支起来,但当年,临出国比赛前,孔令辉就是躺在这张沙发上输液,跟大妈聊天。

袁大妈不放心别人给老伴配饭,从来都是自己动手,十几年如一日。拖着疲惫的身体下班回家,她还要把几个大玻璃瓶子洗干净。把菜、肉、米饭用搅拌机打成比牛奶稍稠的糊,然后灌到瓶子里再拿到单位晾凉。一下班,大妈就提着装满瓶子的大包小包,叮叮当当跑着赶公共汽车。从训练馆到车站的这段路,对于年逾古稀的袁大妈来说,是那么漫长,这个场景令每一个队员感到鼻子发酸。后 来,大妈经常看到出门“办事”的教练,他们会停下车,招呼大妈,开车把她送到医院。

有一天,秦志戬走进大妈办公室,偷偷在抽屉里放下500块钱。大妈知道后执意不肯要,秦志戬坚决地说:“这钱是专门给您打车给伯伯送饭用的,用完了您告诉我。您多大年纪了,以后绝不允许您提着这么重的东西赶汽车……”

大妈一辈子没有住过新房,以前单位有过几次分房的机会,她也满怀憧憬地去看过,但想到家里还有病人,孩子们也都是工薪阶层,也就默默地放弃了。2002年,单位最后一次福利分房,房款要在3天内交清。而这时,袁大妈的老伴正在北京市急救中心抢救,那一个礼拜里,大妈和保姆一直守在那间小小的病室里,只有一个小凳子可以轮流坐,等晚上实在站不住了,大妈就拆个纸盒躺在地上睡会儿。这种情况下,面对新房子,大妈感到无能为力。

一天晚上9点多,她刚回到家,黄飚领队便打来电话,说蔡振华教练让大妈去一趟办公室。大妈以为是哪个队员病了,二话没说。就赶往队里。蔡振华办公室的灯亮着,他在里头低头沉思。他抬头看见大妈进来:“我听说您不要房子了。”大妈叹口气:“老伴还病着,一下子哪里有那么多钱,算了。”蔡振华说:“那我讲件事。您不许在我这掉眼泪、我知道您这辈子都要强,有多大困难也不张嘴,但是这次分房是最后的机会,我已经跟队里说了,平时您对待大家像自己的孩子一样,现在您有难处了,大家凑钱也要让您这辈子住上新房,您无论如何要收下。”原来,没有命令,无需攀比,大家自愿凑出10万多块钱,每一份都是对母亲的一颗心。再苦再难都不掉泪的袁大妈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七十多岁了,还能得到孩子们这样的感情。

深夜的体育馆路,仍然车流不息。走在回家的路上,风吹干了大妈脸上的泪,也吹得大妈心里敞亮。自己已经是这把年纪了,没有什么能再回报给这帮孩子们,只有结结实实地活着,为他们继续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袁大妈的“开心”生活

2003年,大妈的老伴在瘫痪了十几年后去世了。本来在家、医院、训练馆三点一线忙碌奔波的袁大妈突然失去了生活重心,终日闷闷不乐。

队员们看在心里,急在心上。张勇想出了一个办法,他专门去买了一条小博美犬,连同狗粮、小衣服一起送到大妈家,并且送去的时候,就已经给小狗起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开心”,希望大妈能开心起来。

“开心”的到来,给儿女不在身边的袁大妈重新找回来了快乐。每天清晨,她都会牵着“开心”在小区里散步,与相熟的朋友聊天.渐渐地,失去亲人的伤痛在平复。“开心”也成了乒乓球队的小明星,孔令辉买来了小狗睡觉的房子,刘国正买来了一百多块钱的大袋狗粮,还有的队员买来小狗浴液、小狗玩具……李晓霞最喜欢狗,每次来大妈家玩,都不坐沙发。而是跟“开心”在地板上跑来跑去,有时甚至在阳台外面玩,好久才进来。时间长了不见“开心”,大家都想它,于是就央求大妈把“开心”抱来队里玩一会儿。每当这时,袁大妈的大挎包就有了用处,训练完了,许多队员都来大妈办公室逗“开心”玩。

袁大妈有五个子女,三个在北京,两个在国外。在美国的女儿已出国十几年,在危地马拉的儿子也已经在外八年了,而之前,不管多想念,袁大妈却从来没有请过假去看望过他们,以至于孙子6岁了,还从未谋面。

今年,不莱梅世乒赛结束后,趁着乒超联赛的间隙,大妈决定出去看看。美国的生活条件很好,但没过几天,女儿就发现大妈不快乐了。女儿买了电话卡,说:“您要是没意思了,就打电话吧。”大妈这下来了精神,每天唯一的乐趣就是抱着电话往国内打。去了很长时间,她的手表还是北京时间,每天她都要耗到半夜12点以后,然后再算好时差,拿起电话,给老同事、老朋友还有乒乓球队的孩子们打。每次都是大妈说道:“不能说了,快点去睡午觉了。”队员才挂断。

在美国和危地马拉一共待了70天后,大妈在女儿的陪同下回国了。到达北京是周五的早上,晚上在北京的儿女们要给母亲和姐姐接风,可是袁大妈说太累了,时差也还乱着,说什么也不去。儿女们刚走,已经是教练的秦志戬刚刚结束训练就来了,他不由分说地拽着大妈就往外走“您这段日子,吃得肯定不习惯,不行,您得去补补”。大妈说“我真吃不下,没胃口”,细心的他就开车带大妈到了一个吃素食的餐馆,虽然素食很不合秦志戬的口味,他只喝了一碗汤,但是他静静地看着大妈吃,就像看自己母亲一样,流露出一脸的幸福。

儿女们吃完饭回到家,开玩笑说:“妈妈,我们全家人聚会您不去,结果我们前脚走,您后脚就跟队员出去了,不公平啊。”这么多年来,对于自己的孩子,袁大妈的确感到很愧疚。为了方便队员看病,她跟许多大医院主治医生有联系,只要队员病了或是队员的家属来北京看病,大妈都乐此不疲地忙东忙西,可是,自己的孩子们有事让她去找关系,她总是推托说忙,其实大妈是觉得为自己的私事张不开嘴。有时孩子们会说“要是您能把给队员的爱分三分之一给我们,我们也就很温暖了。”但玩笑归玩笑,在儿女们心里,母亲是伟大的,她在乒乓队忙碌着,有那么多队员关心照顾着她,儿女们也觉得特别踏实。

周日,队员们休息。范瑛打来电话,问大妈想吃什么,她正在超市买东西。不一会儿,她就大包小包拎来,往大妈冰箱里塞。袁大妈家的冰箱里总是满满的,队员们怕她一个人在家不好好吃饭,经常买了东西送来。

周一,大妈就去队里上班了。当大妈一出现在队里,队员们立马都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说;“大妈,探亲结束啦,过得怎么样,”现在已经是国家男队主教练的刘国梁看到她就远远地喊到:“您可回来啦!”袁大妈笑着回答:“是啊,回来了!是不是要我亲亲你啊。”刘国梁调皮地说:“那当然。”

袁大妈在乒乓球队的生活又开始了。尽管蔡振华经常跟她说:“您现在年纪大了,不要再那么拼命了,现在最主要的是保重自己的身体……”但是,袁大妈还是每天忙着配营养、理疗、与孩子们谈心,在这种氛围下,袁大妈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老。

喊惯了“袁大妈”的队员甚至连她的真名都淡忘了。但在笔者采访完这位73岁的慈祥的国家兵乓球队队医之后,却永远记住了这位慈祥老人的名字:袁素芬。

责编/王津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