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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冬秀:不是只有佳人才能配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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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当年,胡适博士硬是被寡母逼着娶了旧式女子江冬秀。这个鸡蛋大的字都识不了一斗的胖女人,自然被认定配不上才华横溢、长相俊美的胡适。有损友作诗云:胡适大名垂宇宙,小脚太太亦随之。真是戏谑得紧。

摊上这样一个太太,要换作鲁迅、郭沫若,怕是早早地逃了婚。如果是郁达夫,连知书达礼、写一手好字的孙茎也休掉了,何况是文盲。倘若是徐志摩,会残忍地逼着原配张幼仪堕胎。还好是为人谦和的胡适,为博老母欢心应承了婚事,还乐观地自我安慰:我老婆好朴素啊!难得胡兄结婚照上还喜滋滋的,挂着他后来名满天下的招牌笑客。

胡适虽然不像他本家胡兰成那么薄情寡幸,倒也还是挺哲学地活在当下,跟兰成同学一样“只求此时歌舞动人情”。所以,尽管那厢韦司莲还在为他结婚黯然神伤,他倒是跟江冬秀同学手拉手地逛了逛庙会,吃着糖葫芦其乐融融了。他对江冬秀还是基本满意的。长得不好看,但还过得去。虽然不识字,但会做一手好菜。虽不见得果真“抓住了男人的胃。就抓住了男人的心”,但给婚姻加分那是肯定的。

胡造在家宴宾客,她做的徽州名菜“一品锅”让人赞不绝口,自觉很有面子的胡适在他的文中狠狠记了一笔。

胡适同学酒量不大但好酒,但结婚后,谁让他喝酒,他就拿出一枚刻有“酉”字的金戒指说这是老婆送给他的,寓意“戒酒”。人皆笑他怕老婆,但粗放如江冬秀,能想出这样的方法劝老公戒酒,这份心思实属难得。胡适并非草木,焉能感觉不出老婆对他的深情?

只可惜,男人心中都有花花肠子,外面的花花草草又那么多。不能免俗地,他在杭州爱上了小他十一岁的曹诚英。这姑娘原先还是他婚礼上的小伴娘,简直像韩剧的桥段。想当年,小姑娘一声声的“糜哥”叫得他心旌摇荡。现而今,故人重逢,西湖边,花前月下,感情升温得特别快。

那会儿,文化名人离婚正一窝蜂地进行得如火如茶,胡适同学也决定湖一把。谁知道回家跟江冬秀一说,就出了后来彪炳现代文学史的“菜刀门”事件。江冬秀进厨房操起一把菜刀,对胡适说,离婚可以,我跟你养的两个儿子也不要了。作势欲杀两个儿子。可怜的胡适被吓得脸色煞白。江冬秀一战成名,成为文人原配的榜样,激励了无数后来人。已经怀了胡适孩子的小三曹诚英只好堕胎,然后出国了事。胡适感情史上最著名的“出轨事件”最后也没能修成正果。胡适作诗一首:“非关木石无情思,只恐东厢泼醋瓶。”从此,江冬秀坐稳东宫,什么莺莺燕燕都摆得平,她也就更加安心地打她的麻将。

胡适经常写文说“麻将是最浪费时间的行为”,列举麻将种种害处,甚至提升到毁家亡国的高度。然而讽刺的是,江冬秀喜欢打麻将,每当“三缺一”的时候,就喊胡适凑腿子。胡适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卸只得从命。胡适做学问需要清静,可老婆喜欢打麻将,他只能跑到图书馆工作。江冬秀跟着胡适周游列国,把国粹走到哪带到哪,到哪里,她都能找到她的麻将搭子。胡适虽然不喜欢她打麻将,却不得不专辟一间屋给老婆做搓麻室。老婆输了钱打电话给他,还得乖乖地送钱过去。有一回,一个朋友送了蛋糕给胡适,同在的朋友要分享。胡适居然不肯,说要整盆送给江冬秀,因为怕她不高兴。

虽然世人都说胡适怕老婆,可江冬秀不过一介女流,又目不识丁,毫无经济能力。胡适却怕成这样,

“三缺一”的时候放下工作凑腿子,连细微的小事都怕她不高兴,这样的怕也近乎爱了吧?人都说,男人怕老婆的家庭是幸福的,因为这怕多因为敬和爱;女人怕老公的家庭是悲惨的,因为这怕是真的怕。

旧式太太大多命运悲情,如朱安、孙荃。可江冬秀却有自己的太太客厅。当然跟林徽因的文学沙龙不同,她的客厅里聚集的都是文人的原配,她听她们倾诉家长里短的苦恼,给她们支招。在她的帮助下,倒真挽救了许多濒临破碎的婚姻。毕竟,很多男人怕女人闹,更怕闹上法庭没面子。这样说起来,江冬秀的客厅倒颇像现在的妇联。她的性格特征很鲜明,虽是旧式女子,却敢说敢做,闹到法庭上。她给女方当证人,慷慨陈词。胡适谈笑间说起这些,倒是赞许的成分多。

胡适中年以后,跟江冬秀的感情越来越好,老夫者妻互相珍重,到了西洋的情人节还互送礼物。胡适还说,朋友们都说我在婚姻上做了大牺牲,所以敬重佩服我。这倒是赚到了。我哪里有牺牲那么多呢?人人都觉得胡适没有抛弃糟糠之妻,跟著名的悍妇江冬秀白头到老是亏大了。可其实呢,江冬秀把家里照顾得井井有条。她是不能跟胡适诗词唱和,但也没要求他花前月下,他还是有很多时间做学问。再看看周围,郁达夫苦追到手的王映霞后来红杏出墙了,徐志摩跟陆小曼的婚后一点也不幸福,最后还为了见辜负过他的林徽因一命归西了。那些以自由、爱情为名的婚姻又幸福到哪里去呢?他的老妻江冬秀目不识丁怎么了?可是端茶送水、嘘寒问暖。更何况,她对他从来没有世俗的要求,她要他莫做官,莫贪名利,只求良心无愧,现世安稳。她还给他生了两个大胖小子,除了泼辣点,简直是个贤妻了。这样一想,大概胡博士倒要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