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阳光搁浅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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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结束后，成绩不怎么理想。于是，一个人拖着简单的行李南下到了深圳。在候机厅里看到各色各样的人群，上网联系业务，闲聊打发时间，听歌、阅读、睡觉，很多很多的人，很多很多的生活。与我无关。我别过头去，看见巨大的玻璃窗外，安静沉默的波音757机翼。

飞机上的云层很美，伸手可及的距离，一直着我的欲望。我想，跳下去踩一踩，会怎么样呢？

深圳的天气是我不能容忍的，充满了潮湿的水汽和灼肤的炎热。而刚去时，就是台风，橙色警报。

每天窝在家里陪三岁的弟弟玩。一盘绿豆玩了两个星期还念念不忘，每次听到他开心地大叫，我都会微笑，这么小，什么都还不了解，多好。人啊，怎么越大就越不知道生活应该是什么样子了呢？

经常坐在阳台的秋千椅上读书，听音乐。转头便看见对面同样高耸的楼，楼顶覆满了苍绿色的爬山虎，郁郁葱葱盖住了楼顶一户人家，那样顽强的生命力，在距离地面七十米的高度呼啸着城市的风。

晚上，华灯初上之时，一个人来到楼顶的花园里独坐。望着对面香港的霓虹，整个人不知不觉安静下来。海风轻轻地吹，抚平了被高考被他人的期待和自己的责备蹂躏得惨不忍睹的心。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姿态，多久没有出现过了呢？

偶然看到英子的空间里写到小四的《夏至未至》，写到傅小司，写到陆之昂，写到立夏，写到遇见。恍惚地想起香樟树下的蝉鸣和倒影，想起立夏膜拜祭司的虔诚，想起遇见在立夏生日时高歌的纯洁，想起雪花覆盖小司睫毛时的美好，想起陆之昂在妈妈去世后的沉默，想起小司亲吻立夏的慌乱，想起立夏凝视小司的安静，想起陆之昂为了小司逃亡时的蓬头垢面，想起陆之昂被捕时的哭泣，想起好多好多，他们似乎曾经鲜明地活在我们身边，我们曾经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然而却在一个大风呼啸的下午吹乱了所有星辰的轨迹。一瞬间沧海桑田，一瞬间又桑田沧海。我们在这一瞬间迷失了所有，整个世界一片狼藉，只剩下哭泣的我们在废墟中祈祷。

那么，我的高中生活呢？

时间呼啦呼啦退回到记忆里，那些闪着黄金光芒的青春日子。但我却诧异地发现，记忆中感觉分外鲜明美好的场景突然间变成空白，曾经拼命告诉自己一定要记得某某时间发生了某某事情，一定要记得一定要记得啊，可现在还是忘了。能想起的只是没完没了并且越来越多的试卷题库，只是喝咖啡喝水喝绿茶依然不解困的晚自习，只是一群人挤在教室电脑上查成绩查得热火朝天然后一个人面无表情地出去吹风，只是一个人寂寂地行走在回家的路上看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老长，只是，只是……不能只是了，我连“只是”的内容都忘了，那些一去不复返的流年里，到底有怎样的光景让我们彼此铭记呢？

后来知道了分数，心里相当平静。那些在台灯下痛苦无奈地做一本一本习题的夜晚，那些嘴里叼着面包牛奶骑车左躲右闪飞奔上学结果依旧迟到罚站的清晨，那些踩着细碎的落叶匆匆赶进教室无暇顾及漫天飞舞的是落叶精灵柳絮蒲公英还是炸弹手榴弹的岁月，那些拼命吃着自己不喜欢又不得不吃的零食来充饥的日子，偶尔会很奢侈地一个人散步然后眼神空荡地望着远方却感觉不到自己脚下的路，就又不得不带着惶恐灰头土脸地回去，却发现同学们都低着头争分夺秒，而自己还这样，真是很该死的年华……一齐涌上心头。然后又想起一块钱一根的台湾烤肠，想起三块钱的加冰奶茶，想起铁轨上沉没的夕阳，想起大树下斑驳的树影……

想起好多好多，但是都离不开万恶的高考，炼狱一般的高三。为什么，高中浓缩下来就只剩高三。

我的高一高二哪儿去了？新年联欢会，运动会，艺术节，那些充满过欢声笑语的节日都哪里去了？为什么我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

惊讶地感觉到脚下注满了阳光，而自己却像一艘被搁浅的船，找不到来路，不清楚去路。一个人尴尬地梗在那里不知所措。夕阳，渐渐隐入大海。

清晨，突然的早起。打开阳台的落地窗，一个人吹着咸咸的海风，想到即将到来的补习生活，有些惶恐，有些无奈。低头的罅隙里想起俞敏洪――新东方教育集团的总裁讲过的面粉与人生，挫折和困难其实就是一双手，把一拍而散的面粉揉成一个坚韧的面团，那时，你想蒸馒头或者做面条都是很容易的了。而这个过程其实是生活的真正所在。

是的，就是这样。高考落榜其实没什么可伤心的，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一个新生活的开始。相对于以后的人生，这样的挫折根本不算什么。

记得自己曾说，记忆不管好坏，总是美的。既然那些艰难时光里留下的印记已深深存在于脑海，那么该怎样面对呢？于是，那些记忆慢慢转变为一把利剑，破开内心的阴霾。天空渐渐透出了光，我脚下的阳光开始丰满。我想我不久就要重新启航了。

收起那些抱怨，收起那些哀伤。收拾好心情，重新上路。在那些被阳光搁浅的日子里，我重新找回了自己。

对面的码头上船舶来往，汽笛吹响了启航的歌声。

上路吧，亲爱的孩子。明天的阳光一定很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