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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后打电话回家。老妈说:你爸老年痴呆了,早上在家发神经,赖在床上不起来,对着天花板叫“可可”,然后学你的声音回应“干嘛哦干嘛哦?有话快说哪!”
在嘈杂的路上,我举着手机,心头有些发酸。
大一时经常忘记打电话回家,打电话也大多是打给老妈,爸爸就会像个孩子一样发脾气:“干嘛不给我打电话?”“打老妈手机不要钱莫!”我敷衍道。“下次给你报销哪!”他就这样说。
我理解不了他们的期盼。因为每一次电话,其实也说不了什么,最多是嘱咐我吃饱穿暖,好好学习。姑妈说得好,给在远方念书的孩子打电话,就是你问他“吃得好吧?穿得暖吧?睡得香吧?一切都还顺利吧?”然后等着他回你两个字:“都好。”
这就是爸妈。
“反正你也吃的不多”
爸妈有时候会问最近哪一门考试考得怎么样,我就说:“考得乱七八糟的。”关于成绩这一事,总不能给父母太多的期待。如果一开始就显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喃喃“考砸了考砸了”,他们就会想方设法安慰你鼓励你,等最后拿到成绩单说:“哟~也没有那么糟嘛!”若是一考完就回家说“考得可好了”,他们就会批评你打击你:“成绩还没出来呢,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
然后他们就会“安慰”我——“以你的智商能考成这样也不错了。”“考零分也没关系啦,身体最要紧哦!”“你不会真考了零分了吧?”
虽然他们好像从来没有个正经,可是那一次我数学分析真的学得很烦躁的时候,他们竟然主动打电话来了。当时我很奇怪,我不记得我有在电话里表现出沮丧、异样啊。或许我的一切,本来都是瞒不过他们去的。
他们说:“听说科大的数分挺难的,很多同学也学得很辛苦。我去问了下别的家长,他们的孩子说XXX书比较好懂,你要不要买来看一下?书什么的要是读不下去就回家,虽然爸爸妈妈钱赚得也不多,一个你我们还是养得起的。”说完又补充道:“反正你吃得也不多。”
我知道他们是认真的。他们用轻巧的语气说出来的,是一个承诺。告诉我不管什么时候,不管我走得多远,永远有一个地方,有一间小屋子,有一张铺好的床,有一张摆满了我喜欢的饭菜和三套碗筷的桌子,有两个人,笑着等我回去。那个地方,叫家。
长大的我们,老去的父母
不可避免的是,随着我们慢慢长大,我们觉得父母离自己的世界越来越远。
小学五年级时我喊老爸帮我做竞赛题,自己回屋写作业去了,过了半小时去看他写出来没有,结果看到他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我当场就掀了他的被子。很快我就想明白,我学的东西,我爸或许已经不懂了。不是我太迟钝,只是,在那之前,爸爸从来是无所不知的。
于是渐渐学会了自立,渐渐学会了把一切藏在自己心底,渐渐学会了一句话:“你们不懂。”
高三时,我说大学想学心理,他们不无担忧地说:“以后你要怎么挣钱呢?”我就说:“你们不懂。”我就跟他们说我的理解,说心理学的前景,说我的企划。指点江山了半天,他们也不吭声,只是第二天饭桌上,妈妈突然问我:“你是想去北师大还是浙大呢?好像那两所学校心理学比较好。”
我是个不安分的人,从来不会在原地逗留太久,父母不会阻拦也不会抱怨,他们只是在不远处,默默地追随我的脚步。
就像我小学时第一次坚持要自己去上学一样,倔强地跟爸妈说:“你们不准跟来。”然后就背着大大的书包出了门。走在路上,心中开始有些慌慌的,又不好意思掉头回去,只好按着记忆中学校的方向在路上急行,直到看到校园红色的围墙才松了口气,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当我踏进校园的瞬间,我眼角的余光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不远处笑着看着我。
不能把他们描摹得太圣母,不然他们也得尾巴翘到天上去。
这里要说到他们生命中最感兴趣的事,就是——打击我讽刺我挖苦我。比如在光棍节打个电话来——“今天是光棍节!你不会还是赤条条的一根光棍吧?哦,那你也别太伤心了。”比如在我抱怨“别的家长都夸他们孩子聪明,你们从来都不夸我”的时候——“想夸的啊,每天都想从你身上找个优点夸夸,不过找了很久,就是没找着。像你这样一个优点都没有的人,也很难得的哦!”比如在我和同学K完歌回来的时候——“说说,这回又昏过去几个?你那嗓子就是大杀器啊!我就想不通,你们同学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比如在网上看到我的照片——“哇,越长越丑啦!你妈眼睛小你眼睛遗传你妈,你爸牙不平整你牙齿遗传你爸。就想不通了,你怎么就不知道拣好看的地方遗传呢?智商是硬伤啊!”
可是,虽然天天网络词汇挂嘴边,还穿画着卡通的衣服,爸妈还是越来越老了。这次回去,我帮老妈拔了好几根白发,之前,她是深以自己到了这个年龄还没有白发而自豪的。老妈说:“为你操心操的。”我嘴上虽然驳斥道“我小学毕业考、中考、高考都没考,给你们省多少心?”但心底里知道,他们是省不了心的。因为在乎,所以省不了心。
老爸老妈之间互相调侃的时候常说:“你老年痴呆了吧?”“你才老年痴呆呢!”然而笑过以后,我想,很不吉利地想,如果哪一天,爸妈真的老年痴呆了,我要怎么办呢?
“你们两个我还是养得起的”
先前去看我爷爷的时候,他会拉着我的手问:“阿可是上哪儿去上的大学啊?中科大,在哪儿啊?哦,安徽我去过,八几年的时候我去黄山,跟我的一帮工友……”
然后过不了多久,他又会问:“你是什么大学的啊?中科大在哪儿啊?哦,我八几年去过安徽……”这个“过不了多久”,也许是下一次我上他家去,也许就是一顿饭以后。当然爷爷还是很精神的,也很善谈,只是略有些健忘而已。奶奶常常会说起爸爸小时候的事:“你爸爸小时候可聪明了,自己一个人去少年宫参加比赛,迷路走到五马街,竟然凭着记忆自己走回来了,那时候五马街还是郊区,偏僻得很呢。”就像我爷爷总是说张良遇黄石公的故事,以劝勉我虚心好学一样。几乎每一次我去爷爷奶奶家爷爷就要说一次,我也不记得听了几次,或许二十次,或许三十次。每一次我听的时候就会露出好奇的表情,然后哈哈大笑,就像第一次听的时候一样。好像所有上了年纪的老年人,都会把一件事翻来覆去地说。
突而想起三下乡的时候。那时我们正挨家挨户做调查,有一个老大爷正坐在门槛边晒太阳,看到我们就很热情,站起来拉着我的手问道:“你们是从合肥来的?我孙子也在合肥。他学计算机的,去年买了台电脑,要6000多呢。”我笑着听完,但总不能忘了正事儿,就问他:“大爷,您家有几个子女在家种田的?”
他就说:“啊,我孙子在合肥啊,你们也是从合肥来的吧?他是学计算机的,在哪个地方来着?……他去年买了台电脑,要6000多。”我只好提高嗓音,说:“大爷,您家有孩子在家种田吗?”他把耳朵凑过来,然后笑道:“哦,我孙子在合肥呢!刚买了电脑,6000多块啊……”他拉着我们,我们又不好意思走,结果在他家耽了半小时,只听这一段话。那个大爷家里条件看起来并不好,但是当他说起“6000多”时,一点也没有心痛的样子,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其实农村有很多这样的老人,他们的子女进城打工去了,孙子孙女进城读书去了,留着他们守着空荡荡的房间和一亩半顷的田。他们其实是很希望也很需要有个人能够听他们说说话的。我就想不通为什么三下乡老要去做什么劳什子毫无可靠性的调研,就不能只是陪那些留守老人们聊聊天吗?
我进乡时第一户去的是一个敬老院。院子里有一个老妇,拄着拐杖,走路很艰难。我上去扶住她,问了她几句话,她不懂,回了我几句,我也不懂。后来我们去请工作人员配合我们做调查的时候,她安静地走进来,坐在对面。我们语言不通,我就坐在那儿冲她笑,她也便冲我笑。懒意的阳光从窗口斜斜地照进来,顷刻之间,我觉得世界,就这么美好。
村子里面那些老人,他们的子女没办法与他们团聚,是迫于生计;我们无法时时与父母在一起,是为了求学。这些本都是太正常,也太无奈的一件事。然而有时候我觉得随着全球化的进程,我们的关系也在被西化。在我很多同学看来,父母的生活是他们的生活,我们的生活是我们的生活,即使其中有些交集,也是微不足道,我们中国传统中那种两代人之间的牵绊渐渐变得淡薄。
我听说有科大学生家长上科大来见孩子,孩子说学业太忙不肯见面,甚至还发脾气说“都叫你别来了偏要来”的。也有听说有科大家长上科大来见孩子,孩子说学业太忙不肯见面,家长就径自进宿舍楼,结果到了门口发现孩子在寝室看电影。当然,道听途说,不足为据。然而当我听到这个故事却并不觉得它是假的,这就让我感到可悲了。
我无权去评判别人的生活,我只是在想,假如现在我要把我的父母拒之门外,以后有一天,当他们老了,也拉着我的手反复说——“可可你小的时候,画画画得可好了,画的两只小鸡叼着一条小虫子,跟真的一样。”“可可你小时候画的那个小鸡画得真好…….”“可可你小时候……”
我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所以现在,我只希望好好学习,好好生活。虽然有很多人可以优哉游哉地过他们的大学生活。虽然有人说女生何必那么功利那么拼命。虽然你们总说“你只要能够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可以了”“家里的事情你不用顾虑”。
不只是为了自己。我也希望早一天,能有能力对你们说——“爸,妈,工作不想干了就回家,你们两个我还是养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