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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一个寺里有这样一副门联,“是命也是运也,缓缓而行;为名乎为利乎,坐坐再去。”忙忙人生,坐下来做啥?我给出的答案,那就是喝茶。
莽苍苍的乌蒙山上,从来就不缺好茶。当春风把大地从沉睡中唤醒,我那头发灰白的外婆就开始忙开了。翻出古老的茶叶篼子,眯缝着眼睛,在春日明亮的阳光之下好一阵翻拍,经年的尘土片刻间随风飘散,老外婆就挎上茶叶篼子,上山摘茶去了。晌午过后,外婆摘茶归来,顾不得拭去额头上的汗水,抱来一捆干柴。外婆将灶房内的大铁锅烧热,经过反复煎炒、细揉、烘干、摊凉过后,一朵朵鲜嫩欲滴的嫩芽最终变得成条成索,翠绿光润,一锅好茶就这样新鲜出炉了。
因为茶好,所以留客。在我印象中,不管天晴下雨,外婆家总是宾朋满座。来的人中,又以上了年纪的老年人为主。和城里人泡茶不同,外婆的茶是煨出来的。但凡有客进门,外婆就会拿出家中的陶制茶罐,将盛满水的茶罐放到火炉上煨热至沸腾。一撮新茶下去,当茶叶刚在沸水里打上一个翻滚,浓郁的茶香随之扑鼻而来。这样的好茶,只要闻一闻,差不多也就醉了。喜欢到外婆家喝茶的人很多,八十多岁的顺河大爷便是其中一位。顺河大爷不小心从台阶上摔折了腿,人刚挪得动步子,便拄着双拐来到外婆家门口,脸上堆满笑容问:“钟大婆,你的茶煨好没?”
外婆嗜茶的习惯,不可逆转地被她膝下的四儿一女继承下来,而这其中,我的母亲又最深得“真传”。以至于当年,我的母亲和我的父亲正式明确了双方关系时,我的外婆竟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外婆问我的母亲:“你可要想好,老张家那可是一棵茶树也没有。”当然,我外婆和我母亲的这番对话,全部来自于我事隔多年后的道听途说,但目前可考证的一点是,就在我父亲娶我母亲的头年,我的父亲用斧头和铁锨,花了一个冬天,将我家屋后半亩荒山里的枯藤杂草清理一空,并细细刨松土壤,最后再植上一排排一列列,整整齐齐的茶秧。
因为“传统”,几乎从小起,我的生活中就弥漫了浓浓的茶香。现在回想起来,童年不少往事,经过时光流逝,而惟一印象深刻的,那就是我着双脚,在家乡田间地头摸爬滚打,热汗淋漓后,回到外婆家中,外婆总会递上的那一碗茶,一碗早就已经摊凉的凉茶。在外婆“孙,快来喝茶”的声声呼唤里,我开始和父亲一手栽下的半亩茶秧一道,在阳光雨露的滋润下,一天天长大。当那些一来长的茶秧,最终发育得枝繁叶茂,生机勃勃时,我就不得不离开家乡,开始在外面闯荡的生活。
正是数十年间与茶相伴,我那年逾八旬的外婆,现在也才能够腰不弯、背不驼,年年顶着明媚春光,耳聪目明地上山摘茶。摘茶时候的外婆,是满心欢悦的,这从她与其他人的对话里可以听出来,“你说这茶,不摘怎么行呢?你不晓得,我的孙子最爱吃我亲手摘下的茶了。”事实上,我已经很久没有喝外婆亲手摘下的茶了。
因为工作的缘故,我的办公室、家里面,开始堆放起了各色各样的茶。这些茶,一盒盒包装精美,价格不菲。于是外婆按月托人给我带来的茶,就这样被我一包包地摆好,原封不动。直到有一天,外婆在电话中试探性地询问:“孙啊,你现在是不是不爱喝茶了?”我这才发现,外婆已差不多有三个月没有托人给我带茶了。听到电话那头,外婆语气当中透露出来的丝许落寞,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慌乱,瞬时间传遍了我的内心。
于是,当我回到老家看望外婆时,我便特意拎上几盒好茶……
也就是在我去看望外婆的第二天,外婆把她所有朋友全都召集在了一起,等大家坐好后,外婆又端出了自己那个古老的茶罐,然后一遍遍地向自己的朋友们斟茶。一边斟,一边忍不住用一种骄傲的口吻告诉她的朋友,“这是好茶,金贵着呢,都是我孙儿给我带来的。”没来由地,我发觉自己鼻子开始一阵阵发酸,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我暗暗发誓,在今后每个月,我都按时给外婆寄上几盒茶,好茶。
虽然我也清楚,这远远比不上外婆亲手摘下的家乡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