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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乐美的七层纱之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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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乐美,[英]奥斯卡・王尔德著,吴刚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

在文艺创作中,有一类“箭靶式人物”,总是引致不同时空的多层面观照,如欧洲的唐璜,中国的诸葛亮、包拯,乃至影视中的黄飞鸿,由原型到多元演化,甚是蔚为大观。而其间相似的规律是,若有一特别优异的形象创造出来,便会木秀于林,余皆黯然,如英国作家奥斯卡・王尔德的《莎乐美》即是一典型。“莎乐美”的原型故事始自《圣经》中的“马可福音”和“马太福音”,因其强烈的戏剧性,引来不同时代作家的重新书写,如海涅、马拉美、福楼拜、于斯曼、让・洛兰等,而待王尔德的法语戏剧《莎乐美》一出,别的版本就渐渐为世人所遗忘了,似乎文艺创作也在遵循着无情的丛林法则。

王尔德能将莎乐美的故事写得如此与众不同、摄人心魄,显然不是偶然的,这与其本人的艺术观念与艺术创造力息息相关。王尔德作为唯美主义的先锋人物,他有着自己关于“美”的独特理解,美不是单向度的,而往往是由相反的因素构成,在一体之内同时容纳善与恶、静谧与暴烈、纯真与魅惑,激荡冲突,于瞬间迸发出极大的能量,而美正于其中包含。就此而言,固然是王尔德选择了莎乐美,而莎乐美也有幸遭遇了这位英伦的才子作家。

莎乐美在宫廷中跳着七层之舞,妖异魅惑,充溢着欲望的气息;而究其本质,她的美,她的爱恨之切,又是纯洁无杂质的。莎乐美生于奢华,长于颓靡,本能地对这贪欲横生的世界有一种厌恶。于是,当她遇到信仰坚定,且肯为信仰而献身的约翰时,直觉那是“多么奇怪的声音”,为其所吸引。莎乐美的大胆在于绝不掩饰自己的追求与,既可说全无心机,也可说主体意识强烈。她对约翰表白,遭到拒绝,并未产生退意,而是执意地将事态推向毁灭的境地,残酷、暴力、,尽情糅合,造成了奇异的、病态的美。约翰作为客体,是莎乐美的审视对象,是否真的具有如此大的能量,还是莎乐美极需要一个突破口,宣泄自己在奢靡生存环境中的压抑?不妨试着猜测,或许约翰是莎乐美的镜中映像,其存在更多的是促使莎乐美对自我的认知,自身意识在不可遏抑地生长,直至喷发。在某种意义上,此种情状亦暗含于我们每一个人的意识深处,从来就没有纯粹的他人,一入我目即着我色,至于发酵至何地步,就看具体情境了。

七层纱,是面纱;七层纱之舞,即舞蹈中揭去这一层一层的面纱。莎乐美跳这舞蹈,是通向复仇之路,通向自己执著、狂热的追求,通向个体的深刻认知。而这层层揭去的面纱,就具有了意味纷杂、颇可玩味的隐喻色彩。女性的主动追求与征服在维多利亚时代是难以想象、惊世骇俗的。莎乐美遵循自我内心的召唤,义无反顾地做时代的叛逆者,颠覆现行的所有秩序,不再扮演被动接受的角色,势必冒着不可预测的危险,但她就是这样做了,这表明精神和信仰上的追求往往战胜物质和身体的拘囿。那七层纱之舞,一层层地揭去,抛掷于地上的,是轻飘飘的蒙纱,还是层层的束缚和自身的软弱无依?外界的强力施加,时常吊诡地内化为自我的认知,直至认同原本可憎的压迫者。人性的弱点想必在莎乐美这里不会半点不存,但这个宛如古希腊悲剧角色的人物显然有坚强的主体意识,随着一层层面纱的揭去,所有主流社会的常规意识均为其超越,毅然地朝向自己认定的目标飞奔,即使面临着毁灭的结局。

毁灭,其实对于作者王尔德而言,这个词又何尝陌生?写作《莎乐美》时,他过着隐居生活,而待《莎乐美》在舞台首演时,他已陷身囹圄,身败名裂。艺术,是面镜子,映照着创作者敏感的内心。《莎乐美》那种罪恶与美的冲突激荡,亦是王尔德痛苦矛盾心理的外化,他借此既表达着对社会顽固观念的不满与反抗,也陷入自己饱含罪恶感的纠结之中。莎乐美固然不是王尔德,但想必他暗暗羡慕自己笔下的角色之于理想的不懈追求,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因为他做不到。莎乐美是王尔德情绪的一个宣泄口,她惊世骇俗的行为为王尔德提供了一种纾解,让他在世俗的层层淤泥中掘出一个小口,得以呼与吸。莎乐美能够行他所不能行,王尔德必定有“大快吾心”的感觉,但他也知道世俗的罗网有多大力量,所以莎乐美的悲剧结局就是不可避免的了。

若论及美术作品与文学著作的浑然融合,鲜有超过比亚兹菜的插图与《莎乐美》的搭配了。比亚兹莱的作品之卓尔不群,诡异、罪恶、颓废,而于中又透露出一种令人不安的华丽的美,与王尔德的《莎乐美》何其相似,简直不做第二人想。比亚兹莱为《莎乐美》画了十数幅插图,其中最知名的印为莎乐美捧着先知约翰的头,准备亲吻他的嘴唇;其实这也是比亚兹莱为其画的第一幅图,在《画室》杂志刊登后引起王尔德的关注,决定请比亚兹莱为英文版《莎乐美》画插图,两人的合作,如今更能看到其意义。比亚兹莱后来画的《孔雀裙子》、《希罗底》、《约翰与莎乐美》、《莎乐美的梳洗室》、《舞者的报酬》、《莎乐美的葬礼》等均让人过目难忘。不过令我有所缺憾的是,《莎乐美在舞蹈》一图,有着飘扬的衣袖、众多的玫瑰花瓣、袒露的胸腹、曼妙的舞姿,却唯独缺少那关键的七层纱,是比亚兹莱忘记了,还是因为构图的困难干脆省略去,不得而知。而有意思的是,比亚兹莱也有旁逸斜出的时候,为《莎乐美》配图,却画出了和情节无甚关系的作品来,如著名的《黑披肩》,一位身着层层叠叠服饰的仕女,与原著并无牵连,但那种奇特却华美之极的造型想象,不能不让人惊叹其创造力;我们于《月中的女人》也可看到比亚兹莱的幽默感,此图同样与莎乐美故事无关,画面上为两个裸身男女,他们在看着月亮,月亮亦斜视他们,而月中的脸,正是王尔德,寥寥几笔勾勒出的五官,惟妙惟肖。比亚兹莱抓住了王尔德的神韵,是不是也借此和这位唯美主义作家开个小小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