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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下伏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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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得不承认,我恨过他。恨他的时候,我也不得不承认,我真不想再生活在他的身边。可奇怪的是,当我处于人生低潮时,最先想到的却是他――我的父亲。

梦魇

父亲工作很忙,再加上他是个深得“职业病”的人,所以,他便无暇顾及我和母亲。早出晚归的父亲和我每天要见次面都很困难,这致使我和他之间并没有很深厚的感情基础。记得那时我胆子小。白天听同学讲一个算不上恐怖的故事,晚上都会害怕睡不着。在一个月光并不皎洁的夜晚,我被突如其来的恶梦惊醒,感觉自己深陷黑暗之中,再也无法入睡。迷迷糊糊中,我哭喊着:“爸,我怕!”当时父亲还没睡,正在明亮的台灯下伏案。在听到我的喊声后,他并没有急匆匆地走进我的房间,而是踌躇了一下,慢慢起身向我这边走来。得到安慰后,我想父亲定会陪在我身旁,直到我入睡后再离开。哪知父亲只是默默看着我,不慌不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轻放在我的枕头边,随即转身离开我的房间。我继续呼喊,但父亲的背影还是在“砰”的一声门响后在我眼前消失了。我感到委屈,在惊慌中打开了纸条,上面有父亲工整的笔迹:男子汉,不应该怕的,要坚强!

父亲的灯光是我黑暗中的避风港,我渴望得到它,但它却离我越来越远。我原想,10岁时我的天空应该是很高、很蓝的,但父亲却在这片蓝色的天空中镶上了朵朵灰色的云彩。

心动

在与父亲的“冷战”交流中,不知不觉我已16岁。16岁的天空,很深邃,很高远。几个月来,我发现自己真的很难适应快节奏的高中学习,压力几乎快让我窒息。我不敢面对即将来临的考试,我怕,怕失败。唯一的依靠――那个温馨的小家,又远得遥不可及。终于在考试的前一天,我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愤,缓缓地走到父亲的身旁,鼓起勇气用和几年前一样的哭腔,哼了一声:“爸,我怕!”父亲手中的笔立即停了下来,他慢慢转过身来,出神地看着我。那时我说不出话来,只觉得有些湿湿的东西打在我的脸颊上。父亲很快又把头转了回去,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纸条递给我,我知道那是几年前的那张纸条。我没有打开它,只在迟迟接过纸条后,呆呆地站在那里。父亲并没有理睬我,只是把背影留给我。看着他宽厚的肩膀,仿佛自己就依偎在他的怀中,好温暖!好温暖!

我不明白父亲为什么没有直接对我表示安慰。但在16岁的天空布满了灰色云雾时,他让我感觉到了拨云见日后的明媚的湛蓝。

真谛

时光如流水,转眼之间,我已17岁。每当和父亲相处时,我都会想起和父亲一起共度的酸、甜、苦、辣,想起自己在父亲面前的哭泣,想起当时对父亲的偏见,如今整个人真的成长了不少。记得那是在大雨纷飞的日子里,我无意间竟发现父亲的头上多了几根白发,一下子,全身寒意渗进了心头。我不能再沉默,我要在沉默中爆发。我恨不得立刻跑过去抱着父亲,对他说:“爸,这些年您辛苦了。”那时我终于明白了纸条上的含意――其实那是父亲的用意。他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我,关爱着我。他只是在用他独特的方式表达他的爱。我真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早点明白这个道理。再看看父亲,台灯下的他正在努力工作,他为了我们这个温馨的小家努力赚钱,为了我有更好的生活环境而奋斗。我站起来看父亲,但我觉得我看到的只是他的脚,我看不到他的脸。月朗星稀时,想起父亲,总会想起当年那些情景:想起小时候作文得到老师好评时他意气风发的神态,想起自己在他面前大言不惭发表言论时他静观其变的神采,又想起他为我找到那梦寐以求的鲁迅资料时如获至宝的神情……

父亲真的在用他独特的方式感染着我,自始至终,也许一切都是早已安排好的――父亲真的用他一生来爱我。

我不信神,但我祈祷,愿我的祝福飞过这片爱的海洋,送到最亲爱的父亲那里……

那个灯下伏案的人,我真的不恨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