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大师的小生活:韩美林家中三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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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12月26日，盛况空前的韩美林个人艺术展在中国国家博物馆开展。人们不禁为75岁大师的激情与活力所叹服――在过去的10年间。大师创作出作品上万件。古稀之年的他，为何仍然葆有如此的激情和灵感?近日，作者走进大师家里，从他家中的三宝探寻到他的艺术源泉――心中有爱，激情常在。

最宠小动物

韩美林爱画小动物，他的作品绝大都分画的是动物。

去黄山时，朋友送韩美林一只猫头鹰。韩美林把猫头鹰带回了家。有朋友劝韩美林不要把它当宠物养，说猫头鹰不吉利，眼睛经常一只睁一只闭，看起来吓人。韩美林笑：“猫头鹰的眼是猫眼，西方美女就把猫眼当成―个美点，赫本就是猫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种功能叫单半球慢波睡眠，海豹和海豚都有。”

“猫头鹰半夜的叫声，你不觉得疹人吗?”

韩美林反问朋友：“你经常去卡拉OK吧?那里的歌声像狼嚎一样，让人听了简直不想活。猫头鹰与那些五音不全却爱乱吼的人比，还算不上一级杀手！”

这只饱受争议的猫头鹰成了韩美林宠爱的对象，只要韩美林在家，猫头鹰就如影随形地跟着他。猫头鹰很通灵性，喜欢吃肉。韩美林偶尔和它开玩笑：“你比我还馋?”猫头鹰意味深长地看一眼韩美林，眯起它的猫眼，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逗得韩美林忍俊不禁。

爱开玩笑的韩美林，把自己工作证里的照片换成猫头鹰的小照片。因他名气大，谁也不认真查看他的工作证，偶尔走形式看一眼，换来一场大笑。有一次，韩美林去邮局取款，忘记带身份证，就把工作证递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看了，问韩美林：“这是你的工作证吗?”韩美林忘记换照片的事情，认真地回答说：“是啊!”“你看看照片！”工作人员说完把工作证扔了出来，让韩美林尴尬极了。

后来，韩美林去非洲，住在中国驻利比里亚大使馆。馆里从前庭到后院不足200米，竟有20多条眼镜蛇和响尾蛇昂首欢迎贵宾。大使介绍说：“只要你不碰它，它绝不主动伤人。”

人家能养眼镜蛇当宠物，我为啥不能养猫头鹰?韩美林为猫头鹰鸣不平。回家后用两天时间画了三百多幅形态各异的猫头鹰，累得他在医院住院半个月。

韩美林家的小动物很多。他给家里的波斯猫起名张秀英：两只贵宾犬一只叫刘富贵，一只叫二锅头；那漂亮的西施犬叫金大瘤子。问韩美林起这些名字的缘由，他乐哈哈地说：“名字越俗越好!不管人还是动物，活着不就图个乐呵吗?”

在韩美林的宠爱下，小动物们被滋养得聪明机灵。韩美林叫张秀英的名字，刘富贵和二锅头绝不会听错跑出来。喊谁谁报到，客人无不称奇。韩美林压低声音悄悄介绍：“只有一种情况，我说有好吃的，不管喊谁，它们会一起跑出来!”

韩美林经常和动物们开玩笑。明明地上没湿，他装作生气的样子大声说：“地上怎么湿了?谁尿的?”半晌没动静，韩美林说：“它们准躲起来了。”真的，掀开床单一看，四只小动物齐刷刷躲进床底下。

韩美林家里放着很多名贵的字画，钧瓷、陶艺、紫砂等工艺品都怕摔，四只小动物每天蹦跳玩耍，从未破坏过一件艺术品。

其中一只小狗还救过韩美林。几年前，韩美林有一天夜晚回家时突发心脏病昏倒在楼梯口。小狗发现后拼命狂吠、挠门。韩美林被家人及时发现，送往医院急救。医生担心地说：“晚来几分钟就危险了！”

“你说我能不宠它们吗?我经常在外面忙，陪它们的时间太少，每次我从国外回家，它们扑上来争着让我抱……”聊起这些，韩美林的眼眶湿了。

最喜朋友

韩美林好客是出了名的。只要他在家，家里的座机电话每天要响百余次之多，每天来访的客人常常是十几拨。家里的保姆作过统计，客人最多的一天，竞来30多拨，人数多达170多人！

“您自称过了60岁，就成了时间上的穷人，所以您很珍惜时间，丢点儿时间，比穷人丢钱还心疼!为什么对朋友却从不吝啬宝贵时光?”

韩美林笑道：“我喜欢和朋友们一起交流、相互碰撞、点燃灵感的火焰。在我看来，交友是人生的一大况味。如果人一生中能有几个经得住任何考验的朋友，那将胜过拥有很多财富。”

朋友们也喜欢他。他爱思考，思维跳跃，提出的问题都非常有趣。比如，狮子喜欢群居，老虎为什么喜欢 “单干”呢？鸳鸯自古被用来歌颂爱情，可鸳鸯确实不怎么专一；血吸虫一出生就“男女”紧抱在一起，至死不分离，为什么人们不把爱得死去活来的伴侣比喻成一对“血吸虫”呢?

和韩美林聊天，不仅妙趣横生，而且获益匪浅，简直是一种享受。

朋友多了，自然良莠不齐。有的朋友当面向他索画，韩美林不忍伤朋友的面子，慷慨相赠，那人拿到画后转手卖100多万元，还说韩美林很傻、很天真。还有的朋友，趁韩美林不备偷他的作品……

韩美林并非真的很傻很天真。他心中自有乾坤。韩美林说：这“朋”字里，有一半是“丿”，是歪的；还有一半是“J”，为正的：那一撇，是说你有难，有人会扔下你就溜；这一立刀，是说你有不幸时，有人会两肋插刀；这告诉人们在交友时要特别慎重，否则会泪洒胸襟。你没见那“朋”字里边夹着那么多泪水吗?

笔者终于明白了著名画家黄永玉说过的一句话：“韩美林说的坏人，一定很坏！”因为韩美林的纯真、热情、宽容，早就在艺术界出了名。

有一年，韩美林去济南创作雕塑。好朋友赵彬和妻子刘桂华为韩美林送去油饼、麻花等小吃。前去拜访韩美林的客人很多。韩美林抱歉地对赵彬夫妇说：“实在没时间陪你们细聊，等抽出时间，我去家里看望你们。”韩美林本是客套话，赵彬却面露尴尬，推说道：“我们家最近有点事情，不方便招待您，还是我们过来看您。”夫妻俩说完匆匆离去。韩美林心生疑窦。当天夜晚，韩美林推掉所有应酬，一番打听，寻到赵彬家。眼前竟是一间低矮的小平房，狭窄、简陋。韩美林霎时间明白了好友的苦心，他们不想借美林之名谋私利，更不想让美林替他们的窘迫难过，所以才拒绝韩美林来访。韩美林没打扰好友，悄悄离开。回到宾馆，韩美林立即打电话委托在济南的朋友，由他自己出资，尽快给赵彬夫妇买一套宽敞像样的住宅。

乐善好施的韩美林，被朋友戏称为“散财童子”。他在北京、武汉、济南等地为朋友购房10多套，面积多达2000多平方米。

为此，也有人笑话他傻，没心没肺。韩美林自嘲地劝自己：没心没肺，能活百岁。他有句名言：生活中有喜、怒、哀、乐，那就选一个“乐”，乐可解苦；事业上有酸、甜、苦、辣，那就选―个“苦”，苦中有乐。

最爱夫人

夫人周建萍比韩美林小28岁，属于别人眼中的“老少恋”。现实生活中，夫妻俩的状态倒更像“姐弟恋”。

―般人都认为，像韩美林这么有名的画家应该很有钱，但在2000年，周建萍嫁给韩美林时，他还欠着一些债。

上世纪90年代，韩美林带领学生

为城市做大型雕塑。但他缺乏商业意识，根本没有合同、专利、知识产权等概念，一心想的就是尽快让自己的“艺术婴儿”诞生。谈价格时，韩美林从不考虑自己要付出的成本，人家说多少，他都点头说好。

大连老虎滩著名的雕塑《群虎》，用掉花岗岩4800多吨，其中一只老虎背上，可以同时站立140多个儿童。如此庞大的工程，韩美林带领工作室的学生们站在10余米高的脚手架上，顶风冒雪地干活。海风袭来，如蘸着盐水的鞭子抽打着韩美林；大雪纷飞时，韩美林和学生们冻得手脚僵硬、皮开肉裂。老虎滩远离市区，为了赶工，韩美林经常顾不上让学生去市区购买食物。为了激励大家的斗志，韩美林自拟一副对联贴在工棚前。上联：英雄笑忍寒天上牙打下牙。下联：好汉不怕茹饥前心贴后心。横批是：上下贴心。

被赞为天下之最的《群虎》雕塑，韩美林只收到100多万元的材料费。其他费用，他不得不自己倒贴。

也有买方“慷慨大方”的。南方某城邀请韩美林做雕塑，副市长亲自出面热情接待韩美林，大方地对韩美林说：“费用20007万元够不够?不够用你尽管讲!”韩美林很感动，决定做一组极具艺术价值的顶级雕塑。他回北京连夜画图稿，做模型。3天后，韩美林的学生说：“副市长秘书给我打电话，说2000万元费用中要给他们回扣1300万元。”

韩美林愤慨地说：“做1300万元的行贿人，我得被枪毙多少次?让他们另请高明吧！”

做了那么多雕塑，韩美林不仅分文没挣，还因为欠材料费被人追债，焦头烂额。

周建萍虽是编剧，不懂经济学，但她不忍看韩美林和学生们总是穷艺术家。她对韩美林说：“这是一个商品经济社会，我们自己可以吃亏，但不能连累学生。”她协助韩美林聘请会计等专业人士，使工作室的运转更加科学合理。

这以后，韩美林只操心艺术创作，再也不必为要账和被要账头疼。“学生们跟着美林不容易，做雕塑的工棚里，飞溅的焊花落到脸上，留下一个个小麻点儿，泥水、汗水、石膏水在脸上横流，分不清是男是女……”说到动情处，周建萍情不自禁地落泪。’如今，他们为所有在工作室工作10年以上的学生在北京买了房。

为了更好地协助韩美林，周建萍放弃了她的编剧事业。她幽默地说：“就像天宫一号和神州八号组合体，只能有一个大脑主控。如果我继续当编剧，谁来照顾美林?”

周建萍心甘情愿地做起了韩美林工作室的经纪人和后勤管家。过去，韩美林和学生一忙起来，就把吃饭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对身体伤害很大。如今，在周建萍的照顾下，大家的一日三餐很有规律。韩美林艺术馆建筑面积近万平方米，是目前世界范围内由政府出资为个人设立的最大艺术馆。平日韩美林和学生都在艺术馆内工作。为学生和工作人员专门设立的餐厅就在艺术馆旁边的一栋楼里，非常方便。

对于这位集智慧与美貌于一身的贤妻，韩美林自然爱到极点。每天清晨，韩美林起床后，总和妻子抢着整理床铺。他们的床很大，韩美林围着床，孩子似的要跑很多圈，才能把床整好。周建萍怕累着他，韩美林笑呵呵地说：“我不累，心里美着呢！”

有一次，韩美林应邀去德国参加艺术交流。回国时，周建萍去机场接他。只见韩美林背了一个很重的布袋，周建萍惊讶地问他里面是什么。韩美林笑眯眯地说：“是盘子、碗和水龙头，还有送给你的礼物。”

周建萍心疼地说：“干吗不随行李一起托运？背着多累啊!”

韩美林悄声说：“这里面装的都是咱们家自己用的，舍不得托运。”

著名演员英达曾经半开玩笑地问韩美林：“假如有一天，您和您夫人离婚，怎么分割财产?”

韩美林当即落泪：“没有假如，我们俩不会分开！假如我们不得不分开，我会觉得活着没意思，不想再活了。我都不在了，财产当然都是国家的！”

了解他们夫妻的人都明白，韩美林的确离不开周建萍。韩美林是性情中人，说话有时不管不顾，周建萍帮韩美林化解了不少尴尬。一次，韩美林去南方某市搞创作，一位著名企业家宴请韩美林，为了表达对韩美林的敬意，企业家不惜花重金摆盛宴：雕花的紫檀餐桌上，摆着山龟、野兔、鹿肉、猫头鹰……韩美林见自己喜爱的小动物被杀戮后摆上餐桌，气得发抖。周建萍担心韩美林会掀桌子，紧握住他的手。企业家向韩美林介绍狗肉如何滋补、猫头鹰如何美味，韩美林挥手打断他的话，愤怒地大吼一声。一向温和的韩美林突然暴怒，令在座的人吓一跳。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韩美林拂袖而去!周建萍只得耐心向与会之人解释：“美林很爱护动物，他从不吃山珍海味。美林向来对事不对人……”

一年之中，韩美林有200多天在外地创作。为了避免尴尬，每当有朋友宴请韩美林，细心的周建萍总是提前告知朋友：“美林有很重的动物情结，他最爱吃白菜豆腐……”有妻子提前铺垫，韩美林外出活动得以轻松愉快，创作激情也不会受阻。

即使在家里，周建萍也经常充当韩美林的“防火墙”。身为政协委员的韩美林经常要开会，有时正要赶往会场，有重要朋友来访，韩美林和朋友聊起来就常常忘记时间。周建萍很着急，直率地对朋友说：“对不起!美林要去开会!”朋友一边道歉一边拿眼睛瞟韩美林。周建萍明白，朋友对她的话半信半疑。

事后，韩美林笑她：“许多人找借口都说要开会，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你这么说，人家还以为我们赶客人。”周建萍说：“那也没办法!开会不能耽误，只能我来做‘恶人’了。”

韩美林做过心脏搭桥手术，为了保证他的休息，每当有朋友想彻夜长谈，周建萍就做出呵欠连天的样子，说：“美林，我困了，我想让你陪我去休息。”别人笑：“你们结婚这么多年了，建萍怎么还这么缠美林?”谈兴正浓的韩美林像任性的孩子，明知妻子的意图，故意不配合，对她说：“你先去睡吧！”弄得周建萍去留两难。朋友走后，韩美林却满怀感激地向夫人赔笑脸。

对艺术家来说，爱是需要表达的。激情澎湃的韩美林，几天几夜不休不眠，为夫人画了100多幅画，表达他的深情厚意。

在展示这些画时，韩美林对笔者说：“爱情是什么?爱情是真、是善、是美。”

采访结束时，面对笔者提出如何永葆激情和灵感的问题，韩美林回答道：“要有爱心。我的上万件画作没有一件是悲观的。咱们生活在这个地球上不容易，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一次机会。因此我的生活和作品都绝对不留难过、悲哀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