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金、司徒汉朝鲜战场体验生活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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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3年4月份，我所在的志愿军118师563团炮连奉命从三八线阵地撤出，到西海岸修筑海防工事，以防美军再次两栖登陆。当时，我在连队当文化教员，恰逢大作家巴金和音乐家司徒汉来俺连里体验生活，我有幸陪同二十多天，给我留下了很多终生难忘的记忆。

战地生活，要同战士一个样

一天上午，指导员告诉我，连队有件大喜事，巴金和司徒汉要来咱连体验生活。并严肃地对我交代：“你是文化教员，照顾他们生活和安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记住，一定不要出任何纰漏。”我从小喜欢巴金的作品，能和他在一起真是荣幸至极啊！

我马上开始忙活起来。先是找了一个比较安全的防炮洞，叫战士们加厚了顶上的土层，然后在洞里用炮弹箱子排了一个大铺，底层是厚厚的稻草，上面铺上一床毛毯，放上军被，弄得软乎乎的，又四处找来生活用具，这便是巴金和司徒汉的战地住所。

下午六点多钟，一辆吉普车停在了连部。连长、指导员带领全连干部热情迎上去，对巴金和司徒汉表示热烈欢迎。我边帮拿行李，边细细地端详着他俩。前面那位年龄五十岁左右，一头黑发从左边分开，双目含慧，炯炯有神，他就是大名鼎鼎的作家、上海文联副主席巴金。另一位年龄在三十岁开外，面带笑容不住地向大家点头，他就是音乐家、上海音乐学院的司徒汉。

大家一直热烈鼓掌。只见巴金双手抱拳举过头说：“同志们，辛苦了！你们在前线英勇杀敌，勇敢战斗，已把敌人从鸭绿江赶到了三八线以南，再也不能向北前进一步，我们在后方才睡得安稳。同志们，谢谢你们，你们是最可爱的人。这次全国作协组织作家赴朝体验生活，我和司徒汉同志来到你们连，是来学习的。我们不是什么‘家’，比起你们来我们非常渺小，要实实在在当学生。”话音未落，掌声雷动。

豪气冲天，向年轻战士挑战

在巴金、司徒汉到来后的四、五天，连队墙报上忽然贴出一张挑战书。大体内容是连队叫他们干轻活、多休息，这让他们感到既温暖又憋气。抗美援朝我们都是战士，特向施工中的一排提出挑战。条件如下：四人一组，两人挖、两人运，我们两个算一方，运或挖，任你们挑选，败者在晚饭时表演一个节目，请孙文教（指我）做裁判。挑战人：巴金、司徒汉。

挑战书一贴出，引起了全连大震动。指导员来到一排对大家讲：两位文化人，一个还年近半百，向你们小青年挑战了，敢不敢应战？战士们说，应战是敢，就怕他们累着，那俺可负不了责。指导员笑了笑，说：“战得应，只是你们得多长个心眼，既应战又不能累坏他们，必要时还得悄悄去帮他们。”

第二天早饭后，巴金和司徒汉都换上了回力球鞋，身穿军服，头戴防空圈，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志愿军战士样子。年近半百的巴金和三十多岁的司徒汉和战士一样挥镐刨土，推车运石，累得气喘吁吁，汗水顺着脸颊流到脖子上，黄土将二人染成了大花脸。战士们偷着看，偷着笑，抢着帮他俩干。这时，巴金用沾了汗水和土的手去擦额头上的汗，一边喊着：“狼狈！狼狈！”一边不停歇地继续干下去。

每当午休时，总有几位战士到巴金、司徒汉的工作面，帮他俩刨下一大堆土来。下午开工时，巴金一看就明白了，他操着浓重的四川口音说：“这是干啥子？土咋刨了这么多？”战士们异口同声地说：“这是小面积塌方。”巴金和司徒汉也异口同声地说“鬼才相信！”尽管如此，收工时两位文人都累得迈不开步，可第二天又生龙活虎般出现在工地上。

深思熟虑，为战士精心改歌词

巴金和司徒汉特别关心连队文化生活。一天傍晚，巴金在墙报上看到一首诗，连声说好。并让我快把写诗的二班副班长王长进找来，说要将这首诗修改下编成歌，请司徒汉同志谱上曲，教全连唱。一会儿，王长进来了。他向二位郑重敬了一个军礼，略带紧张地说：“我那是啥子诗，顺口诌了几句哪里算诗，要是编成歌叫大家唱，更是要不得。”巴金拍着小王的肩膀连声说：“要得！要得！听口音你像四川人？”长进回答说：“是的，我家在川北达县。”巴金笑了起来，说：“咱们是老乡，我是成都人。老乡见老乡，说话分外香，快坐下来一同修改。”几人就地而坐，巴金在一张白纸上不停地写着，改着，和气地和俺们商量着。一会儿，便将词儿改好了。

王长进的原稿是：手榴弹，顶呱呱，敌人堆里来爆炸。打得敌人叫爹妈，屁滚尿流回老家。

经巴金修改后定稿为：手榴弹，铁脑瓜，咱们志愿军最爱它。战场上帮我把功立，抗美援朝保国家。

司徒汉一边哼唱一边谱曲，很快将曲儿谱出，一唱齐声叫好。战士们常将王长进的原词和巴金修改后的歌词合起来唱，唱得精神十足，士气高昂，称此歌是长战士志气、灭敌人威风的“战场进行曲”。不久，这首名叫《抗美援朝保国家》的歌，便在全师传唱开来。志愿军政治部得知后，通报全军学唱，嘹亮的歌声唱响志愿军各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