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黑颈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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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7月15日，结束了对阿里地区行署所在地狮泉河的一切活动，我们开始往回返。这天的行程是从狮泉河到改则县，公路交通图上的距离为427公里，为着尽量赶到那里，我们决定7:30出发。

出狮泉河镇不久，公路依印度河上游――狮泉河而行，从冈仁布钦融雪而来的清澈河水，蓝得发碧，碧波荡漾的河面上，偶有二三水鸟嬉戏，而两岸茂盛的草地上，游荡着成堆的牛羊，白的绵羊黑的牦牛，偶尔还有十数匹的马，斯斯文文地嚼啃着青草，时不时地，点缀以旱獭呼朋引伴的歌唱……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遁世者陶渊明的诗句，无由地就到了嘴边。那么，生活真的可以如是简单，结个茅庐，躲进去，就有了自己的一统江山，成就了自己的一个王国？生活在藏北草原、高地上的牧民们，逐水草而居而牧，何曾要去弄个魏晋？再看那对因转神山冈仁布钦而相遇、相恋、相守的青年藏胞，几米塑料布一围，围出个小天地，就可以生儿育女，长相厮守。

不变的是星辰，那么，变的是什么？

美景当前，王舒提出停车洗漱。平措啦将车靠到道侧，在河水拐弯处停下来，王舒拿着个杯子和毛巾向河水走去，我听着河水的溅溅、哗哗，还有藏马鸡、旱獭的歌声，心想，把这些录下来，回京后不是一贴顶好的安神膏吗？立刻从背包中掏出袖珍录音机，跳上河边一块突出的大石，按下录音键。

在我们洗脸录音的时候，后面两辆车已超出去。赶上后，在一个牧点停下，打了一壶茶，又从车上搬下一个西瓜、两个白萝卜，一边吃喝，一边听赤列拉车上的人讲故事。金领队说，他今天替波拉开车，远远看见两只黑颈鹤就在路边的河岸上嬉戏，前面的车正停下来拍照。才说了个黑颈鹤，睡得香香的巴桑立刻惊起，抄起相机，检查了又检查，调试了又调试。大家还商量着最好别下车，免得惊飞了。就在金领队小心翼翼停住车的当口，吴忍不住，还是开了车门跳下去，她这一跳，黑颈鹤呼地就飞了起来，不见了。金领队和巴桑俩同时埋怨起她，说就是她开车门的声音惊飞了鸟，吴此时纵有万般委屈和懊恼，也是做声不得。

这时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的司机波拉说话了，“前车里有人打石头。”

波拉这一说，巴桑想起自己去年到那曲，在纳木措遇上几只黑颈鹤，同行的都有长镜头，他的那个傻瓜相机死活拉不过来，折腾半天，只能望鹤兴叹，这一叹就是365天，整整一年！今天碰上这样一个近距离，正感叹皇天不负苦心人，没想到前车的人自己照完，扔石赶飞，立刻喟叹不已，“毒呵，真毒呵！”

作家金志国将这些慢条斯理地叙述完，我们立刻哈哈大笑起来，只有广西老李满脸的窘迫。白大夫和他一齐解释说，当时他们见了黑颈鹤，满心欢喜，又走在最前面，自然是拍了又拍。遗憾的是，老李的相机出了毛病，无论如何不工作，老李就看着老白一张张地照，照完嬉游，老李又问，“要不要拍张飞起来的？”老白当然赞成，选好镜，调好焦，老李选了又选，挑了个小小的石子扔过去，黑颈鹤并不以为意，他又吆喝一声，两只鹤才飞起，出于自我保护，却是往两边分飞。老白没料到，拍出来自觉不理想，沮丧不已，这边老李醒悟，也是一连声后悔，心想后边的人没照到，肯定要骂他们。没想到巴桑是这样的反应，他这半个出家人，自是更加无法忍受。

我们并不想仔细去体会老李的懊恼，对于巴桑的“毒呵，真毒呵！”倒是生出无限的幽默，一个一口，不停地叨念，“毒呵，毒呵！”

这自然令老李更加难受。

果然，再上路，老李立刻发了一个愿，希望鸟神关照，示现几个黑颈鹤，以为弥补。

祈祷的力量是很大的，就像《格萨尔》老艺人波桑珠拉所说。

巴桑在日喀则农区近距离拍摄到的黑颈鹤。

不到一刻钟，我们的面前出现一个湖，湖中有三只黑颈鹤！我来不及换下纸拖鞋，挂上相机和摄像机就跑，湖滩上的草又尖又硬，时时扎着脚掌，痛得钻心，我还是坚持向前，再向前，看看波拉车上我的三位同事，也全都下来，我们四人一字排开，齐齐奔向湖中。然而，到了水边，还是离鸟们遥远得很，无论是哪个机子，都拉不近！我碰上了与巴桑在那曲相同的境遇！

就这样，美丽的黑颈鹤，珍稀、吉祥的黑颈鹤，在我的相机和摄像机里都只留下一个遥远的影像。上得车来，我不由暗暗祈祷：鸟神保佑，总有一天，我能直面黑颈鹤！

巴桑很幸运，好像是专为弥补他似的，在到了日喀则农区后，他意外地近距离地拍到了黑颈鹤，而且是飞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