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集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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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到底是多久以前呢，有一个临着海的小城，被人们叫做夕阳之城，那里有全世界最美的夕阳。
住在那里的人，每到黄昏时分，就都放下手中的活计，嗬呦嗬呦地唱着歌走到海边去了，“夕阳落在海水里才最好看呢。”人们这样说着，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
“夕阳，从遥远的天边来，一闪一闪地亮着光。”这是男人们在唱歌咧。“夕阳织成花斗篷，金仙银线和矢车菊，那是梦中才有的森林。”这是女人们在唱歌咧。“夕阳，云雀的羽毛，鼹鼠的胡须，雨点儿，风铃草，最后还有温柔的年糕！”这是小孩子们在唱歌咧。
要说那夕阳之城的夕阳有多么美，那是比孔雀的翎毛织成的毯子还要美得多哩，坐在海边的人们一面唱着歌，一面细数着那夕阳的颜色——橘子色，沥青色，红玫瑰色，银玻璃色，猫眼色，绿珊瑚色，那么多的颜色，数也数不清，还有许多颜色是人们从来没有见过也叫不出名字的呢。每一天的夕阳都像天鹅的绒毛那么绚丽闪亮，红通通的火焰在天鹅的顶冠上燃烧，粉末扑簌簌地落下来，就成了蝴蝶。
人们仰着头，直到夕阳完全落下，才慢慢地回过神来，眼前只剩下一片灰漆漆的海水，不可思议的魔法消失了，“这可真单调啊。”人们重重地叹口气，从地上爬起来，拎起织了一半的渔网，漏水的铁桶，破旧的木鞋，三三两两地回到集市上去了，“哪里有什么比得过天空的景象呢。”人们抽着卷烟，小声地嘟囔着，回到脏兮兮的水槽边，用熏得发黄的手指开始搬运蔬菜，清洗鱼膛，“要是能再回到那片夕阳里该多好啊！”这样想着，人们忍不住又抬起头来，“要是能永远留在那片夕阳里该多好啊！”人们微笑着闭上眼睛，感觉自己的面庞又被夕阳照亮了。
红豆站在集市的这一端，她穿着花裙子，梳着两个羊角辫，眼睛又黑又亮——有多么亮呢？就像是原野里青草尖上的露水那么亮，或许还要更亮些。她的手臂上挎着一个花篮子——篮子是用灯芯草和凤尾草编织而成的，那里面装着原野的味道。
这是红豆第一次到集市来，“集市里有什么呢？”红豆小心地把头探进去，阴沉沉的街道像是望也望不到头，红豆的心里面有些害怕。过去外婆还在的时候，都是外婆到这儿来的。现在外婆不在了，就只好换红豆来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但是该买什么呢？”红豆老也拿不定主意，外公连饼干都会烤焦，更不要说做出让人幸福的奶油卷心菜和胡桃肉馅卷了。“要是外婆还在就好了。”红豆这样想着，叹了口气，抬头望了望天空，外婆是到夕阳那里去了吧，那么好看的夕阳，一定是个美丽的地方呢，“那里也有一个集市吧。”外婆在哪里，都能烧出顶好吃的饭菜。
红豆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走到集市里面去了。
“这不是红豆么？”一个戴草帽的叔叔弯下身子，笑着摸了摸红豆的头，“真少见啊。是第一次来这里吧？”——“哎。”红豆抬起头，答应了一声，又很快地把头埋下去了。“想买点儿什么呢？”草帽叔叔又问。“买什么呢？”红豆咬了咬嘴唇。“还没有决定么？”草帽叔叔憨笑着，搓了搓手掌，“不如——买条鱼吧？”说着，就从竹筐里拎出了两条活蹦乱跳的红鲫鱼，“晚饭的话，没有鱼可是不行的！”鲫鱼离开了水，猛烈地拍打着鱼尾，飞溅的水珠像是石子一粒一粒地打到红豆的脸上，红豆一抬头，就对上一双玻璃球似的浑圆的眼睛，那眼睛和她记忆中的任何一双眼睛都不一样。在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在逐渐消失着——是星光？是天空？还是夕阳？红豆不知道，她被那眼睛中的内容吓坏了。“这真可怕。”红豆在心里默念着，她抹了把脸上的水花，也没和草帽叔叔打招呼，就飞快地跑开了。
“这不是红豆么？”又是一个穿围裙的婶婶叫住了红豆，她笑着拉住红豆的小手，“真少见啊。是第一次到这里来吧？”婶婶的手是温暖的，像一团炭火，手心的纹路藏在厚厚的茧子里面，她侧过身，叫红豆走到蔬菜摊前，“买点蔬菜吧？”她点了点红豆的鼻子，“晚饭的话，没有蔬菜可是不行的！”红豆没有说话，她顺着婶婶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望见了几十个一模一样的红萝卜和白萝卜。一模一样的长长的根须和萎顿的绿叶，裹着厚厚的泥巴躺在蓝白的布面上。婶婶顺手抓起一个饱满的红萝卜塞到红豆的手中，红豆一时失神，泥巴沾在了红豆的花裙子上，就在红豆拍打裙子的工夫，又有一只巨大的瓢虫沿着红萝卜的茎叶爬上了红豆的手背，“这太可怕了。”红豆被吓呆了，她尖叫着甩掉瓢虫，甩掉红萝卜，最后连篮子也甩掉了。她顾不得捡起篮子，也顾不得和婶婶告别，就飞快地逃走了。
阴沉沉的路七拐八拐的，红豆最终跌倒在一个烂泥潭里，烂泥潭散发着一股浓重的腥味，那里面有鱼味、瓢虫味、红萝卜味、白萝卜味，“我从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地方。”红豆挣扎着从烂泥潭中爬出来，她浑身湿透，冷得发抖，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这样回去的话，外公会生气吧？”红豆的嘴里面说着外公的名字，心里面却想到外婆。外婆会做顶好吃的奶油卷心菜和胡桃肉馅饼，外婆爱做梦，外婆还会唱顶好听的歌谣。“要是外婆还在就好了。”可是外婆——外婆已经和夕阳在一起了啊。
这样想着，红豆忍不住又望了望天空，忽然她觉得天空有一点亮起来，并不是黄昏时分那样大片大片的亮，而是一点，大约也就是绣球花的花瓣那么大小的一点，但是的确有那么一点亮了起来。红豆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一点亮光飘飘落落，离她越来越近，原来是一个灯笼啊！从天空来的灯笼——有着夕阳的颜色的灯笼！
红豆一下子把眼前的事情都忘记了——她站起身，直直地望着灯笼飘落的方向。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在那气息中，有种令人怀念的味道呦。是什么呢？那种味道——红豆使劲地吸着鼻子，觉得心里面暖和起来了。有着夕阳颜色的灯笼落在了红豆的脚边，那是一个好大的灯笼，比红豆的身体还要大，红豆凑近了数着灯笼上的颜色，仙鹤白，油菜黄，赤豆红，野玫瑰紫，三月森林的绿，五月森林的绿，数着数着，红豆就跑到灯笼里面了，那真是个温暖的世界啊！红豆觉得自己的身体融化掉了，变成了夕阳的一部分。
灯笼飞起来了！红豆坐在圆形的灯里往外看——阴沉沉的街市越离越远，渐渐地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小点。鱼味，瓢虫味，白萝卜味，红萝卜味，还有所有那些奇怪的味道都消失了。红豆快活地闭上眼睛，“我是在做梦吧！是梦吧！”她又唱起了歌，她的身体变得轻盈了，像是一片树叶那么轻。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世界已经不是原先的那个世界了——夕阳，她看见了一片无边无际的夕阳！
“夕阳，喷香的年糕，蒲公英，兔菊，三棱草，各式各样的味道，这里是夕阳的集市！”红豆隐约听见了什么声音。“月亮和星星，冰凉的糯米糍，桔梗，蟹黄，玉米菜，各式各样的味道，这里是夕阳的集市！”声音又近了些。“彩虹的香叶饭，雨水的长寿面，棉花糖，艾蒿，红色香肠，各种各样的味道，这里是夕阳的集市！”声音从四面八方涌到红豆的耳朵里——多么美妙的旋律啊，红豆情不自禁地就跟着轻轻地唱起来。
“来吧。到夕阳的集市来。”撑着黄色雨伞的猫走到红豆的面前。“是猫啊。”红豆笑起来，她们握了握手。“是猫的幽灵。”猫纠正了红豆。“原来是猫的幽灵啊。”红豆不好意思地重申道。
“来吧。到夕阳的集市来。”猫又冲红豆伸出手，红豆握住了猫的手，那把黄色雨伞咣当一声变大了，变得有一棵树那么大，雨伞带着猫和红豆又飞起来了。这是红豆第一次在夕阳的上空看到夕阳，陆地上已经消逝了的夕阳，在这里燃烧得正旺呢！
这样多的颜色，比在陆地上看到的更要多上一倍！这是颜色的海洋，没有波涛，但是铺天盖地，无穷无尽。红豆看到了许多的金龟子，或者说是金龟子的幽灵，在不停地爬上爬下，将这夕阳纺成细线——玫瑰红、金紫、松樟绿、湖蓝、雪山白缠绕在了同一根细细的纺线上，金龟子抖落着手中的纺锤，将夕阳的纺线挥舞得时高时低，就像是被风吹动着，这可是天空上的夕阳工厂啊！
“可是，要做些什么呢？”红豆忍不住问猫。“要做的东西多着哩。”猫如数家珍道，“春天味道的枕头，秋刀鱼味道的被子，香草味道的手帕，恋爱味道的水罐，海水味道的房间，巧克力味道的床，只要你想得出的，都可以做！”“连味道都可以做么？”红豆快活地瞪大了眼睛。“味道不可以做。味道是最后加上去的。”猫望了望身下，夕阳工厂已经渐渐远了，他敲了敲雨伞的伞柄，雨伞又一点一点地变小了，渐渐变回了寻常的大小，红豆和猫落在了软绵绵的夕阳上，“欢迎来到夕阳的集市。”
红豆又听到了那首美妙的歌谣——这是有多少人在唱歌呢？红豆看见了女人的幽灵、小孩子的幽灵、钟表的幽灵、洋娃娃的幽灵、树的幽灵、黄狗的幽灵，还有许许多多的，成千上万的幽灵，在那里边，红豆突然看见了外婆的幽灵！
外婆的幽灵穿着一条夕阳的纺线织成的长裙子，银色的发髻上别着一朵夕阳的纺线织成的太阳花，圆圆的脸上像是涂了夕阳的胭脂那么灿烂。外婆的幽灵和其他的所有的幽灵一样，都在快活地忙碌着，唱着歌，那歌声把红豆的心都温暖了。
“外婆！”红豆飞快地奔向了外婆的幽灵。“呀！”外婆的幽灵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抬起头，带着夕阳一般明亮的笑容望着红豆，“是红豆啊。”红豆撞进了外婆的怀里。“真是好久不见了呢。”外婆的幽灵摸了摸红豆的小脸，红豆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栀子花的香味。“也没有好久。”红豆吸了吸鼻子，“才一个月不见。”“是啊。外公还好吧？”外婆的幽灵温柔地揽着红豆。“嗯。”红豆有点儿委屈，“外公叫我到集市去。”“红豆不喜欢集市啊？”外婆把头上的花摘下来，别在了红豆的头上。“不喜欢。”红豆眨了眨眼睛，不愿意再回忆集市的情景。“红豆，这里也是集市呦。不过是夕阳的集市！”外婆让开身，笑着拉起红豆的手，红豆这才注意到眼前的景象。
也是一条长长的街道，望也望不到头。但是红豆一点儿也不感觉惊惶。这里是夕阳的集市，整条街道都是被夕阳包裹着的——地面上是橙黄色和嫣红色的夕阳，头顶上是淡蓝色和墨绿色的夕阳，四周围是乳白色和青紫色的夕阳，夕阳在缓缓地流动着，颜色也在缓慢地发生着变化。这里没有时间，这里的夕阳永远不会消失。
“原来外婆真的来到夕阳里面了。”红豆默默地想着，只觉得非常快活。外婆拉着红豆的手，在夕阳的集市里边随意地走动着，红豆看到这里的推车、罐子，还有幽灵们的衣裳，都是拿夕阳制成的。
“这个是星星烘焙的馅饼呦。”外婆笑眯眯地走到熊猫的幽灵的摊位前，指着面前微微闪着光泽的淡黄色的星星说，“是把星星放在烤箱里，加上各式各样的味道，慢慢地烤出来的。”红豆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星星的外壳，有点硬，外婆从自己的夕阳色的篮子里拿出了一块夕阳色的手帕，同熊猫交换了一个星星，红豆把星星捧在手里，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外壳是凉凉的，里面却是热腾腾的，真是不可思议的味道啊！像是混合了冰激凌、樱花、海水和山石榴，每种味道都是均匀的，又相互交织。
“还有这个，这个是彩虹的拉面噢。”白熊热情地端出一碗五颜六色的热气腾腾的拉面，“来，请尝尝这个吧。”红豆还是第一次尝到这样味道的拉面。面条看起来是很有筋道的，但是用牙齿轻轻一碰就碎开了，奇妙的味道流淌在唇齿之间。那是山竹、青柠檬、海藻、蛋黄、豆瓣、山茶花、青草的味道的混合，再吃第二口又和第一口的味道不同，本来是毫不相关的七种味道，在这里却像彩虹一样彼此融合。红豆吃完了彩虹的拉面，外婆又从篮子里掏出一个小夹子，递给白熊。“欢迎下次光临哦。”白熊把夹子放进衣兜里，又快乐地忙碌起来了。
“还有这些，这些是风的果子酒。”外婆蹲在企鹅的幽灵的摊位前，细细地挑选了一阵，捡起一个形状特别的夕阳色泽的小瓶子，递到红豆的手中，瓶子大概有手掌的大小，瓶口覆盖着一层夕阳色的糖纸。“先把瓶子放进嘴巴里，然后再把糖纸戳破，要小心哦，不然风就会溜走了。”企鹅好心地提醒红豆。红豆点点头，照做了，那是——那是果子酒味道的风！但是，但是又不单是酒精的味道，还有树叶的味道、羽毛的味道、花苞的味道，红豆突然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三岁的事情，五岁的事情，七岁的事情，所有本来应该遗忘的，此时都像梦境一样地回到脑海中了，红豆觉得她醉了，她欢乐地笑起来。外婆向企鹅道谢，给了企鹅一把小镜子。
慢慢地，外婆和红豆走到集市的尽头了，这里的夕阳燃烧得更美丽些，外婆和红豆轻轻地唱起歌，“夕阳，从遥远的天边来，一闪一闪地亮着光。”红豆唱一句。“夕阳，喷香的年糕，蒲公英，兔菊，三棱草，各种各样的味道，这里是夕阳的集市！”外婆唱一句。“夕阳织成花斗篷，金线银线和矢车菊，那是梦中才有的森林。”红豆再唱一句。“月亮和星星，冰凉的糯米糍，桔梗，蟹黄，玉米菜，各种各样的味道，这里是夕阳的集市！”外婆再唱一句。“夕阳，云雀的羽毛，鼹鼠的胡须，雨点儿，风铃草，最后还有温柔的年糕！”红豆把整首歌唱完了。“彩虹的香叶饭，雨水的长寿面，棉花糖，艾蒿，红色香肠，各种各样的味道，这里是夕阳的集市！”外婆也把整首歌唱完了。
“外婆，我想留在这里。”红豆终于把心愿说出来了，她松了口气。“但是——为什么呢？”外婆还是那样温柔地握着红豆的手，手心的温度让红豆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因为——”红豆眨了眨眼睛，“因为外公不会做奶油卷心菜和胡桃肉馅饼，不会唱歌，也不爱笑。”外婆理解地点点头，安慰的口气，“是这样啊。这确实有点儿让人难过。”她想了想，从篮子里面掏出一张小卡片，塞进红豆的口袋里，“他肯定是把这个弄丢了。别担心。他会学会的。”红豆又皱起眉毛，“可是——可是地上也没有这么好的集市。”外婆噗嗤笑了，“地上的集市，可比这里要好得多了。”红豆不能理解地睁大眼睛，“为什么呢？”“因为地上的集市——有味道啊！”说着，外婆从篮子里掏出了一大堆的夕阳色的玻璃瓶子，“这里面装的，都是味道啊。”
说着，外婆拨开一片夕阳，她遥遥地望着地面，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流动的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胡椒味，那是从地面飘过来的，外婆打开一个空瓶子，将那胡椒的味道小心地收进瓶子里，红豆看得呆了。“有了味道，才能做出好吃的馅饼和拉面啊。”外婆微笑地摸着红豆的头发，“不过，再怎么说，也还是地上的味道要丰富得多啦！”
“可是——可是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红豆靠在外婆的身边，有点儿想哭了。“以后，以后总会在一起的呦，红豆。”外婆说完这句话，又把红豆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到时间啦。”那个夕阳色的灯笼远远地飘过来了，外婆把红豆抱起来，放进灯笼里面，“以后，以后再见吧。记得要听外公的话。”
红豆用力地抓着灯笼的边沿，外婆笑着冲红豆挥着手，一大片，一大片灿烂的夕阳，说不清的颜色，千丝万缕，缠绕在红豆的眼前，但是，渐渐地，外婆的身影变得模糊了，夕阳在缓缓褪去，像是飞快地消逝的潮汐，风钻进红豆的眼睛里，像是无数的金线银线，歌声又传过来了，红豆难过地闭上眼睛，她在下降，而梦在消亡。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夕阳的景象已经消失了，四周都是黑漆漆的，她仍然躺在那个脏脏的水洼边。“是一个梦么？”红豆咬了咬嘴唇，“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她难过得哭起来。这个时候，忽然有一个小卡片，从红豆的衣袋里滑落出来，那是一个夕阳颜色的卡片，是外婆放到红豆的口袋里的。红豆把卡片举到眼前，那上面写着——奶油卷心菜和胡桃肉馅饼的制作方法。那是外婆的字迹。夕阳的集市，可不单单是一个梦啊！
风吹过来，红豆的裙子被吹成了一个花蘑菇。她低下头，再一次闻到了自己身上的味道。那是鱼的味道，红萝卜的味道，白萝卜的味道，好像也没有那么难闻。
红豆遥遥地听到了外公喊她回家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