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部行 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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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省作协去南部县开笔会的通知，我决定请假去一趟。

我是南京人，对地处川东北的南部县的向往，一是源于前年在省作协举办的“青创班”学习时，一个同学就来自那儿，常常对我谈起壮观的“嘉陵江上第一闸”与美丽的“升钟湖”。更主要的是为了一个老人：他是我南京老家的老邻居，老家就在南部县，几个月前刚去世，终年94岁。在他活着的时候，时常提起故乡，但因种种原因，从当兵离家后就再也没回去过，这就成了他终身的遗憾。

我想，若此行能留下片言只语关于南部的文字，来年清明，我一定会焚书与对，以此慰藉他客死异乡的灵魂。

我们被安排在红电宾馆，推开窗，横跨在嘉陵江上的第一闸就能尽收眼底了。

南部文友热情质朴，加上老同学见面的那种快乐，酒，便成为最绕不过的媒介了。于是乎，四个老同学一桌共席，在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文朋诗友献歌助兴之下，把一台酒喝得虎虎生威，酣畅淋漓。

因无法抗拒“嘉陵江上第一闸”的美景诱惑，也顾不得其他人是睡还是歌，更顾不得此时已是霜寒夜半，趁着酒兴，我们结伴踱进嘉陵江被月色笼罩的风景里。皎月空照，嘉陵江上微风徐徐，一坝隔江划两边，高低相距几十米。一边是丰水映灯火，流光涟涟，一边是江中长滩，苇叶丛生。只可惜是枯水季节，无缘得见大坝开闸放水时瀑布飞流浪花四溅的盛大美景了。

不知是脚步声太重，还是我们的酒味太浓，有白鹭“扑啦啦”从芦苇滩头惊起。如果说这只白鹭刚才是在美梦中，那此时，它却用飞舞的身姿，炫着我在月光下的梦幻诗情。白鹭夜游巡江的举动，似乎激起了苍鹭夜话巴山的梦语，从苇丛深处“哇——哇”弹起共鸣。鹭啼之声，穿越高大的坝桥，又砸向水面，漾开风影，剪裁着满江月廓。

夜半江风寒，更何况已是“小雪”节气之后。不想，却在意外中见有人在江下夜钓。沿河堤拾阶而下，一老翁倚栏杆而立，眼睛盯着一束光照中的渔漂。也许他太过于专注，又或者厚厚帽耳阻隔了他的听力，以至于对我们到来，他竟毫无反应。静神屏气观看，在十来分钟的时间里，他连连得手，都是鲫鱼。问其日：大的能上斤斤不？老者不语，甚至连头都没转……上得河堤来，一同学说，他钓了我的月色。另一同学说，他钓了我的江风。我却说，他在垂钓着我们的不解风情。不闻一字，却意幽境远。这正是：夜半不语钓江月，苍鹭梦啼惹风情。

第二天去升钟湖采风，车行湖区，船尚且未动，已生。天蓝蓝，水碧碧，环顾四周，峰峦叠嶂，穷目难尽。登船前行，平湖镜像生幻影，诸岛叠画，转一步，一景又生，山水怡情已在我的吐纳之间，换作了江南园林一窗一景的妙趣。一回头，美人鱼立在山腰，正是我们刚才登船的码头边，便有照相机“咔咔”地响起，争相与她合影留念。在这样一个山水宜人、风光旖旎的高峡平湖之中，美人鱼带给了我无限的遐想，我不愿她是童话里的主人公，倒情愿她是这大山子民追求美好生活的化身。再行，有水鸟扑打水面，振翅高飞，旋即，又立于岸边树头。有趣的是，有水鸟立足的树梢，自上而下，整棵树都像是素裹银装的雪景，可谓名副其实的独树一帜。先是不明就里，细看细想才明白，那是鸟儿粪便的杰作……

我出生南京，城中也有玄武湖、莫愁湖之秀水柔美，但与升钟湖相比，就少了几分气吞山河的豪气，缺了点峰峦簇拥的壮阔。抵岸下船，一股鱼腥味扑鼻而来，我心里说，这湖里的鱼一定很多。一同学正喊我快看。我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湖中有鱼翻腾，不见身首，只闻“哗哗”声响，溅起一个大大的水花，鱼尾刚一露出便又复入水中，留下圈圈涟漪，织一水波粼光，逐波四散。

如果说嘉陵江的夜色充满了诗情，那升钟湖的景物就更让人思绪飞扬了。尽管如此，我还是没忘了已在南京仙去的老邻居，便向南部县的同学求问：1937年前后，在南部当兵，是川军还是红军？他说：这期间，应该是川军。末了，又补充道：川军从此投赴抗日战场，远行江浙，参加了淞沪会战。

回程途中，有人拿出相机摆弄，发现有位仁兄在升钟湖的留影，居然是闭着眼睛的，一脸欣然。旁边有人说他是醉在南部的热情中，迷在湖光山色的美景里。我细看了一眼，觉得他仿佛是在聆听山水之语，或者他是在为此行南部构思文章，打着腹稿吧。一回神，后悔至极，此行，我竟然忘了带相机……

（作者系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