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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闲云·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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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健,功夫在“琴”外

今年夏天,王健回沪小休,我如约与他见面。与王健闲聊,每每共鸣惬意。大提琴以外,他的兴趣非常广泛,中外历史、风土人情、宇宙人生,皆能娓娓道来,智慧通达。这源于他独到的悟性、喜欢读书(尤其是历史书籍)以及二十多年的海外游历。比如说到犹太人祖籍地就是现在的以色列,从地理版图上属于亚洲,但我们看到的犹太人的长相为什么却像欧洲人,王健说,其实当年犹太人的长相就像现在的阿拉伯人,后来他们被灭国后,主要分三支流亡世界:一支去西欧,一支去东欧,还有一部分去了非洲。在长期的颠沛流离中,为了生存,犹太人不得不与异族通婚,认母不认父。经过同化后,他们现在大部分人的模样就像欧洲人,当然也有黑肤色的犹太人。有意思的是,白肤色的犹太人看不起黑肤色的犹太人,互相经常吵架。

王健说,他不久前看了本几个世纪前由一位阿拉伯历史学家写的书,原文是用古老的阿拉伯文写的,书中居然还绘制了一幅世界地图,已非常接近当代的精确度。谈历史,就要说到宗教。王健认为,虽然我们是通过《圣经》来理解基督教的,但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圣经》,很多内容很有可能已不是耶稣的原话原意了,而是经过他的徒子徒孙们修改后的教义。因为一门宗教如果要得到大众的认可,就必须要进行普及,而普及就会“掺水”。真正高深的教义,一般人是很难理解的,耶稣的徒子徒孙们对基督教进行普及时,就难免会加上普罗大众能理解的话。相比基督教,伊斯兰教就更平民化,更直白,更容易理解,所以伊斯兰教比基督教更容易普及。说到这里,王健举了个例子,说美国大提琴家林恩·哈雷尔想改信犹太教,但规矩多多,条文繁琐,其中一条是必须要到以色列进行考试,合格后才能入犹太教。“这就难怪信犹太教的人不多。”由此可见,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

王健十六岁时留学美国,见到不少高人,其中最重要的是已故小提琴大师斯特恩。斯特恩是罕见的博学多才,博大精深,思维敏捷,他不仅仅是小提琴家,也是社会活动家、政治家,对王健的影响很大。当然,王健自身的个性与悟性更为关键。据王健的母亲说,王健才一二岁时,他的外公外婆就说,这孩子人小主意大。到了六七岁时,王健已有了自我意识,当时他就觉得周围的小朋友不管别人说什么,都会轻易相信。“我可不行,不管什么事,我一定要经过自己的认识和理解,才会下结论。”王健的独特个性自幼就已形成,这对他以后的成长至关重要。

“认识事物,要远观,要有一定的距离,才看得清。近视往往会片面。”

“人与人之间存在着很大的差异,最主要的是,是否有深刻的灵魂。一个人有没有灵魂,或者说有没有精神世界,是大不一样的。有人认为快乐就是幸福,其实快乐只是幸福的一部分,而且不是最重要的部分。幸福更是一种感觉,一种超越世俗的领悟。快乐只是片刻,而幸福更加恒久。就好比喜欢流行音乐的人,不一定能体验到古典音乐的美。”

王健的大提琴为什么那么感人肺腑,真应了那句话:功夫在诗外。

说到音乐,王健直言,现在西方乐坛有种看法,认为凡是谱面上的音符,演奏者只能照本宣科,不能有自己的理解和表达,否则就是“犯规”。其实,作曲家当初在写曲时,经常根据不同时期的心情和理解而进行修改,这说明音乐本来就像活水,是流动的。那些经典音乐到今天一直在演,一直有人欣赏,就是因为每个演奏者都在表达新意。一个演奏家不光是翻译,也必须是作家。当然,尊重原谱是基本的、必须的,但这并不等于照本宣科,一旦照本宣科,音乐就死了。任何的思维方式都不能走极端,艺术的一些基本规律和标准是不能违背的。

说到音乐表演中的独奏和合奏,王健的体会是,独奏需要拉出百分之百的声音,哪怕是不完美,也要完整地表现自己的声音;而合奏相反,你在乐队中也许只能表现出百分之一的声音,其他的百分之九十九,是要依靠乐队其他乐手的演奏来合成的。我们国内的许多乐队,较多演奏员独奏水准高,但因为以独奏的方法发音,出来的整个声音就显得互相碰撞,和谐力差些。国外那些好的乐队,每个人演奏的音色不一定出众,但因为他们每人只发出整体声音的一部分,相比比较清澈、透明,乐团整体交织出来的声音就浑然一体,从每个演奏员的部分凝和出一个整体乐团完整的声音。

两棵不老松

最近盘点2011—2012上海古典音乐演出季,其中的两场音乐会一直萦绕心中,不吐不快。这两场音乐会属于上海爱乐乐团的“大师与经典系列”。它有几个共同点:首先,请来的大师确实是名副其实的老一辈大师——匈牙利钢琴家塔马斯·瓦萨里和瑞士长笛演奏家彼得·鲁卡斯·格拉夫,虽已年纪颇大,但却是两棵不老松,不仅演奏精彩,而且还出色地指挥了音乐会;其次,音乐会的曲目安排颇具新意,尤其是下半场的两部大作——李斯特《但丁交响曲》、C.弗兰克《D小调交响曲》,都是国内平时很少上演的,《但丁交响曲》可能在上海还是首演。因此,这两场音乐会虽然没有经过媒体广泛宣传,但在上海音乐厅的上座率非常高,不说座无虚席,也已几乎满座,而且场内的气氛很好。

先说塔马斯·瓦萨里的“完全李斯特”音乐会。年近八十的瓦萨里在钢琴界大名鼎鼎,他是位音乐神童,十四岁就在李斯特钢琴比赛中获得第一名,十七岁在李斯特音乐学院任教,并在多项国际大赛中引人注目,出过许多唱片,特别擅长李斯特、肖邦、莫扎特作品的诠释。他不仅是位成功的钢琴家,还是位成功的指挥家,1971年,三十八岁的瓦萨里就开始登台指挥,他指挥过的乐团包括柏林爱乐乐团、巴黎管弦乐团等,并曾在北方交响乐团、伯恩茅斯交响乐团、布达佩斯交响乐团担任音乐总监。由此可见,瓦萨里的音乐修养非常全面,他此次指挥上海爱乐乐团的音乐会,全部是拿手的李斯特曲目,故被命名为“完全李斯特”。

走上舞台的瓦萨里清瘦而精神矍铄,颇有几分道骨仙风。上半场第一个曲目是李斯特《匈牙利狂想曲第二号》,《匈牙利狂想曲》原本是钢琴曲,后由李斯特的弟子多普莱将其中的六首改编成管弦乐版,其中的第二号(根据钢琴曲第十二号改编)上演率最高。瓦萨里的指挥驾轻就熟,洗练生动,洋溢匈牙利民间音乐的韵味。第二个曲目《匈牙利幻想曲》中有钢琴独奏,瓦萨里自然当仁不让,他既指挥,又担任钢琴独奏。我们终于现场听到了老大师的珍贵琴声,那犹如珍珠落玉盘的装饰音清丽剔透,慢板过后的泰加雷斯风格的快板苍劲有力,干净利落。演完才十五分钟的《匈牙利幻想曲》,听众感觉不过瘾,瓦萨里也觉得不好交代,于是又加演了钢琴版的《匈牙利狂想曲第二号》,只听瓦萨里舒缓时清波荡漾,急板时马蹄声声,抑扬顿挫,一气呵成!听说瓦萨里来上海之前,在苏州举行了一场独奏音乐会,反响热烈。为什么瓦萨里不在上海也来一奏音乐会呢?现在他在上海舞台稍显身手,反而吊了上海听众的“胃口”,真是既满意又遗憾。

下半场的《但丁交响曲》我是第一次现场聆听。李斯作有两部交响曲,还有一部是《浮士德交响曲》。一般认为李斯特在管弦乐上的主要成就是他的交响诗,因此交响曲上演的机会反而不多。其实,上演李斯特交响曲的难度超过交响诗,不说其篇幅比交响诗庞大,内涵的诠释更是深广。《但丁交响曲》,可视作钢琴曲《但丁读后》的姐妹篇,李斯特对但丁的《神曲》非常看重,《但丁交响曲》就是受此影响而创作的,共两个乐章:地狱、炼狱。瓦萨里的指挥条理清晰,深入浅出,激情洋溢,可听性强——原来《但丁交响曲》是这么的好听、动听。原本李斯特在写完第二乐章后,计划再写第三乐章,但在听取了瓦格纳的意见后,他放弃了第三乐章的写作,而是以女声合唱《圣母玛利亚赞美歌》来结尾,由上海好小囡少儿合唱团担任女声合唱,她们的演唱充满虔诚之心。瓦萨里尤其突出了一位女声的领唱,那位姑娘声音之柔美迷人心醉,仿佛是从天堂传来的圣音,博得瓦萨里满心欢喜,演完此曲后他特意将她请到台前,一边亲吻一边赞不绝口,并夸奖合唱团的表现好过柏林爱乐。当然,这是溢美之词,但好小囡少儿合唱团与上海爱乐乐团的出色发挥,确实值得称赞。

接着说彼得·卢卡斯·格拉夫的“天籁之声”音乐会。在老一辈的世界级长笛大师中,公认的有三位:朗帕尔、尼科莱、格拉夫。格拉夫曾在欧洲一些著名乐团担任过首席,又是长笛独奏家,在慕尼黑音乐比赛中获得第一名,录制过不少长笛经典曲目的唱片,出版了多部长笛经典教材,获波兰克拉科夫音乐学院荣誉博士勋章、意大利长笛协会荣誉大奖、美国国家长笛协会终身成就奖。2005年,七十六岁的格拉夫与上海交响乐团合作,在东方艺术中心举行了一场音乐会。在那场音乐会上,格拉夫除了指挥莫扎特的歌剧《蒂托的仁慈》序曲、舒伯特的《第九交响曲》以外,还携手上海交响乐团的女指挥家张洁敏演奏德国作曲家卡尔·海因里希·赖内克的长笛协奏曲。想不到今年已八十三岁高龄的格拉夫会再度光临上海,而且独奏的曲目量超过上次。音乐会的上半场全部是他的长笛献艺:巴赫《E大调第三号长笛与通奏低音奏鸣曲》、日本当代作曲家福岛和夫的长笛独奏曲《梅》、卡尔·海因里希·赖内克的长笛与钢琴奏鸣曲《水妖》。钢琴合作者是钢琴家兼指挥家张亮。

令人惊讶的是,尽管时间过去了七年,但格拉夫的状态居然好过上次,演奏时气定神闲,悠然飘逸,尤其是在吹奏气息悠长的段落时,格拉夫如一棵青松般挺拔屹立,不动声色,你几乎看不到他启口的动作神态,但迷人的笛音持续流淌,沁人心扉,格拉夫对气息的控制堪称一绝!作为一位演奏家,到了人生的黄昏时分,全方位的技巧表达肯定不能与年轻力壮时相比,但经验、修养、风格却会越加醇厚,格拉夫就是这样一位长笛大师。在演奏福岛和夫的《梅》时,格拉夫在乐句中间还停顿了一下,吹起了口哨,然后再接着吹奏长笛——不知是谱上提示注明,还是格拉夫自己的即兴发挥,令音乐会饶有情趣。

演奏了三首规定曲目后,听众的掌声欲罢不能,矜持绅士的格拉夫豪兴大发,接连安可三曲,巴赫、尼尔森……曲曲精彩,场内高潮迭起。一看手表,上半场过去了近一个小时,超值的享受啊!

有了好心情的格拉夫,下半场指挥C.弗兰克《D小调交响曲》就更显得心应手。现在的世界乐坛似乎流行“演而优者指”的风气,一位独奏家出名了,接着就会想着上指挥台。但格拉夫却和他们有所不同,他早年在巴黎国立音乐学院学长笛时,就已拜师学指挥,后长年担任歌剧和交响乐指挥,所以格拉夫的指挥不仅仅是“客串”性质,而且确有专业素养,指挥时的做派完全如同一位职业指挥家。《D小调交响曲》是弗兰克唯一的一部交响曲作品,也是世界交响曲宝库中的珍品,我只是在多年前观赏过曹丁指挥这首《D小调交响曲》,当时即留有深刻印象。格拉夫此番的诠释在严谨饱满中注意明快洗练,讲究乐章之间的起承转合,将上海爱乐乐团的演奏能量提高了一个层次。全曲结束时掌声热烈,格拉夫多次谢幕,但听众“不依不饶”,格拉夫只得指挥乐团将《D小调交响曲》第三乐章最后的结尾部分再演奏一遍。

一位八十三岁的老人,还有如此能量,除了敬佩,还是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