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店主与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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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杂货铺的柜台前，那双黑黑的眼睛再次吞没了她的丈夫。看他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远远地向汽车站方向走去，他似乎还转过头，那张脸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他必须去城市的建筑工地打工。他们夫妇本都在城市建筑工地打工，自前年发生了那次变故后，他们靠一笔补偿金，在这座城市的近郊租了房子，开了这个杂货铺。虽说这杂货铺维持温饱不成问题，可双方老家的老人要赡养，弟妹读书需要资助，他们需要钱。

她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在这个早上显得格外悠长。

刚才，他在内室里为她衣服，在圆圆的浴盆里，用热水为她洗浴。他替她洗净每根发梢和最隐秘的地方的每一处污垢，然后拭干，为她穿上柔软干净的衣服，为她系好鞋带，梳理好湿漉漉的头发。

做完这一切，他走了。

她似乎还能体会到丈夫那双柔软的手掌在身体上摩挲的温度，脸上绽出了笑容，但是这笑容立刻凝住了。

“老板，可怜可怜我这样的穷人，给我一点吧！”

一个衣衫破旧的中年男子出现她柜台前，他一手拄着一根长竹竿，一手敲了几下快板，向她行乞。他说话时，口里充溢着烟酒混杂的气味。

她皱了皱了眉头。自小杂货铺开张后，她没少遇这类四肢健全体魄强壮的行乞者。她知道，如果不给，他们就会赖在这里不走，影响你做生意，惟有施舍些钱，才能打发走。

“钱在衣钩上的衣服口袋里，你自己去取五元吧。”她说。

行乞者喜出望外，用诧异的神色瞄了她一眼，把快板往袋里一揣，丢下竹竿，三步并两步，摘下衣钩上的衣服翻腾起来。望着从口袋里取出那沓红红绿绿的毛票，他的呼吸急促得像个角斗士，忙不迭地数着。

“喂，说好了，你只能拿五块钱。”她说。她有些不放心，走出柜台。

“噢、噢。”行乞者应着，扫了她一眼，继续点钞票。忽然他像想起什么，抬脸望着她，数钞票的手停止了动作，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望着她空荡荡的两只袖管，他什么都明白了。

她像雕塑一样站在屋中央，给他带来一种奇特的尊严。

他放下手中那沓钞票，满脸通红，如同动物拍动着翅膀惊慌逃窜。

选自《百花园・中外读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