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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兰西三段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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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的法国甚至空气中都弥漫着浪漫的味道,在迷迭香的阵阵香气中,一条公路沿着地中海岸蜿蜒而行,著名的朱红海岸,洋溢着令人无法抗拒的专横之美和狂野的高贵风韵;巴斯克的田间,轻柔漫步于此踏上一条幸福安宁的大道,尽享法式的闲散时光;当喧嚣散去,驶进蓝色海岸阿尔卑斯山地区,毫无遮挡的山地全景让人不觉精神一振。这独特的红白蓝三色,构成三种不同的景致让人难以抗拒,也组成了浪漫法兰西的特有味道,让人久久回味。

加泰罗尼亚的阳光

如果世界上当真存在令人发狂的乡间公路,那么你正巧赶上了。你不得不费力应付的这条路,并非停在原地不动。D114号公路就是一条鳗鱼,让人无法把握。它在你的手指间飞快地溜转,而头端更是难以控制。不过话说回来,它能控制住自己吗?不,它处在别人的掌控之下,被剥夺了自由行动的权利。是一阵阵狂风在驱赶它,让它发狂,让它迷失了自我,一路向北飞窜而去。风来自各个方向,撩开你的衬衫,弄乱你的头发,吹得人面孔扭歪,现出种种怪相。就连当地的风象图也难把这些乱七八糟的风梳理清楚。这条路的头端是科利尤尔(Collioure),而我们正站在弗雷盖特酒店(La Frégate)的三角形山墙前,绘有壁画的高墙正试图引诱这一阵阵乱风,让它们聚拢起来,合为一股,顺顺当当地穿过圆形花窗。但一切努力都是徒劳。乱风挣扎着脱了身,同时嬉戏般地发出各种奇怪的音符。

这是一片富于爆炸性的天地。当你俯瞰宝丽湾(Baie de Paulilles)的时候,可曾想过人们在那儿生产什么东西?是炸药。那里的厂房经常会被震得上蹦下跳。炸药厂有400名工人,制造硝化甘油。然而,大家还是应该稍稍放下心来。毕竟,见识了炸药之后,就该轮到领略碘盐和迷迭香的风采了。

D114号公路有时又像一根绳带,曲折、环回、盘绕、扭转,任性地挣扎着,抗拒这片狂热地爱着它的土地。放眼纵览四方,你会在风景中感觉到一种加泰罗尼亚人特有的风格:感情恣肆、挥洒过度、难以满足。任何时候你都会有这种感觉。身边的一切都是那么急切蛮横,富于侵略性。而且,在触及这片不可思议的天地之后,你也绝不会忘记这段经历。沿途的景色如此美丽,大自然的馈赠如此丰厚,简直令人发狂。

在科利尤尔,耸立着一座雄伟的山峰。1904年,马蒂斯(Matisse)在到访此地时曾发出惊叹:“在大自然面前,我们就像小孩子,一任自己率意而为……我被困在条条框框之中,摸索着辛勤苦干,而为我引路的要旨,不就是色彩吗?”他召集朋友――安德烈 • 德兰(André Derain)、胡安 • 格里斯(Juan Gris)、莫里斯 • 德 • 弗拉芒克(Maurice de Vlaminck)、乔治 • 布拉克(Georges Braque),大家携手打破既定陈规,恣肆地陶醉在崇尚色彩的狂热中,摈弃了绘画中的阴影处理手法,创造了惊世骇俗的野兽派。人们把科利尤尔的这座山称为“马蒂斯”,大家在马蒂斯的名作《科利尤尔的屋顶》(Toits de Collioure)中就能看到它。而后,在人们的眷顾下,大山又焕发出某种别样的气质,只有藏身于神秘氛围中的非凡之地才会变得如此这般古怪而又丑陋,点缀着一座座恼人的建筑物。随着旅游业日渐兴盛,观光客汇聚于此,令菲薄的食物和匆忙建起的房舍应运而生。

科利尤尔本应成为加泰罗尼亚地区的圣特罗佩(Saint-Tropez),美丽而又纯洁,但如今的世人对此钟爱者不多。然而,它依然保持着坚忍淡定的本色。终有一天,或许再过100年,世上的生灵会变得更具鉴赏力。到了那时,人们会出于其他更明智的原因取道D114号公路,大家会蹑手蹑脚地悄悄前来,彼此之间拉开距离。到了那时,人们会发现,这里是一派与众不同的面貌,内涵丰富、完美无缺、神奇无比。此地的绝妙风韵将超越朱红海岸。大家可以在浓厚的艺术气息中品尝美酒,或是去碰碰运气捕捉鱼,可怜的鱼儿现在已被捕捞者和政府法令折磨得日渐稀少。(以前这里有数百艘渔船,现在只剩下几十艘;以前这里有25家罐头加工厂,现在只剩两家。)

不过,鱼终归还是有的――有个星期六,旺德尔港(Port-Vendres)到了4吨――这种鱼儿同样不乏狂野的高贵风韵(一旦被捞出水,便马上死去)。它们毫不引人注目地在东京上市,却大受欢迎。而我们脚下的这条路也一直蜿蜒延伸下去,迂回曲折,放肆地扭动着身躯:它让人变得好似旷野上的小树苗,焕发出勃勃生机,随意去探索一道道小海湾的奥秘。它让人头晕目眩,在大家面前展露出一片片狂野的风景:蓝天、碧海、大风。当你看着它的时候,会启动所有的感觉,回归真实的自我,就像加泰罗尼亚人一样,出奇地狂热和夸张,远远超越了情感广度和深度的极限。阵阵大风把加泰罗尼亚人吹到窗外,而他们就在这片与自己性格极为相像的大地上惬意地休憩。大家都知道,这条乡间公路拥有恶魔附身的神奇能力。

巴斯克地区自驾游的纯粹欢乐时光

当透过车窗外,看到那美丽的自然风光开始翻涌入眼帘,像调皮的孩子那样翻着筋斗、幸福地跳起、乐呵地笑着的时候,只见她千回百转,时而顺地势而下,继而又辗转回来,仿佛妇女穿着的束带一般,你知道,你已经到达巴斯克人的故乡了!

我们的行程是从驶上D918公路开始的,那在圣・让・德吕兹(Saint-Jean-De-Luz)小镇的郊外。一开始,这条公路以不情不愿的别扭姿态迎接我们:“她”显然不想用心为你提供通路之便。她甚至仿佛处于盛怒之中。路边所有的种种都在昭示着这一点,比如,一路上尽是一些小超市、小商店,路边竖着冰冷的公共指示牌。或者可以说,她根本没有扮演传说中她的角色,只是一味地对我们摆谱子,使性子。当然,路边也不乏出现一些悦目的小树林,有些青翠的绿草地冒出来,但对于我们来说,那毕竟太少了,顶多只能算是一道稀疏的绿景,根本满足不了我们。

越深入D918这条省际公路,周边的风景越发明亮起来,仿佛女大十八变的姑娘一样,展开了她清亮的喉咙,顾盼生辉,倾诉起内心的独白。那些小村庄也开始了它们的独奏,而那些可爱的纯朴的小村屋,不容错认地一一展现在我们面前。天地之间,仿佛换上巴斯克地区独有的日月,这就好像天空出现了太阳,或人间到了夜晚,或天气变得晴朗一般的自然而无处不在。

在法国这个国家的自然风景中,巴斯克地区无疑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成功; 或许它本身就是一种美好的心境,一种灵动的愉悦之情,在经历了适当的苦闷和艰险之后,愉悦的程度更是加倍地上升。 就好像,在险峻的小山谷中出现了一条平静的河流正是钓鱼的绝佳之地。巴斯克人的性格特征,与巴斯克地区的地形有着某种遥相呼应的联系或拟态。他们的个性是怎样的呢?一开始,有点就像这条公路一样,粗鲁暴躁。“他们会断然地说不,”一位深深喜爱巴斯克地区的人士向我们描述他的亲身经历,说:“他们举止粗野,目光就像激光一样灼灼地盯着你。但随后,这种无礼就烟消云散了,这时你会在他们身上发现一种伟大的忠诚,一种坚定不移的诚实、谨慎、纯朴和优雅。” 这种性格很适合我们。这里的风光也同样如此。

在我们缓缓离开这条公路的时候,它的魅力甚至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突出。首先,它将我们带入了圣-让(Saint-Jean)这条古老的公路,带到了塞德里克-贝沙德(Cédric Béchade)经营的巴斯克风格的客栈。这家客栈从一年前开始经营,是一家因真实地道、纯朴和注重照顾人的情感而取得经营成功的典范。在这个客栈里,我们感觉到了美好、舒适,一切都无懈可击;没有大城市刀光剑影的争斗,没有极力向你推荐的菜肴。住在这里,是一种非常纯粹的幸福。

我们另一方面获得的快乐,莫过于来自埃斯泰良叙比小镇(Estérençuby)入口处的一条斜道。这条路越走越离奇,我们的GPS都被搞疯了,甚至干脆报出:“没有名字的小路”这样不靠谱的地名来,但实际上,这却是正经的大实话。这条路很得我们欢心,我们打开车窗,只见四周静谧,空气中弥漫着青草、薄荷和干草的清香气息。有时候,你会遇到一些走在路上的人,从逻辑上来说,你一定会嫉妒他们的,因为他们可以完完全全地亲近这一带巴斯克地区的迷人风景,你看着他们是那样步履坚定地、缓缓地走进大自然的怀抱。

在美丽的漫步之旅之后,你可以选择在Chez St-Pierre饭店休憩。这里有13欧元的套餐,菜色非常简单:几块烤鳟鱼,店主的祖母亲手做mamia(山羊奶凝乳)甜品。有几位之前在路上遇到的步行人也在那里停留,正在休息之中。大家再一次相遇,不由得眼睛一亮。我们想鼓掌示意,但方向盘在手中,只好一边与一些轿车擦肩而过,一边向后倒车,边说着谢谢、你好。

我们发现,在巴斯克地区,有一种融合在赏心悦目的自然风光中的久违的兄弟之情。在圣-让-皮耶尔-德波尔(Saint-Jean-Pied-de-Port)小镇,D918公路与D933公路交汇;接下来的路却没有了路号。这并不是偶然。在夏天时,这条路聚集了太多的旅客,经常有行人造成堵塞。谁都开不了车,至少大伙儿可以互相慰藉。而这条路上密集的人群,恰恰凸显了其他路段的寂寞。比如埃斯泰良叙比(Estérençuby)小镇上的这条公路。我对这条小路总是怀有着一种小小的偏爱之心。而比这更美好的,是在你出了埃斯泰良叙比(Estérençuby)小镇之后,刚刚经过一面广告牌,朝Sources de la Nive旅店开去时,一路上,那美丽的自然风光开始翻涌着进入我们眼帘,就像调皮的孩子一样地翻着筋斗,玩着游戏,乐呵地笑着,幸福地跳跃着。坦白地说,我们都因这样的美景而惊呆了。

哲学大师儒贝尔-约瑟夫(Joubert Joseph)说得好:“写作时,不要一味地表达自己一时的感觉,而是要写出那些永久停留在你记忆之中的。” 这一条沿路而来的大道,正是如此美好地、久久地停留在我们的记忆中。

阿尔卑斯山的蓝色海岸

在沿海阿尔卑斯山地区,盘旋着一条全法国最美丽的公路,行驶在上面,俯瞰山下,它的高度令人眩晕。在这里,你可以看到没有任何遮挡的山地全景,一路走来还有美食相伴,让人不觉精神为之一振。一条通往幸福的公路?你也许会笑了。但一定是苦笑。当你走在西昂(Cians)峡谷的时候,肯定会有那么一刻,你在心里埋怨我们。怎么会这样呢?我们仿佛把你带到了一场群山的激励的争斗吵闹中,陡峭的山峰不分高下,直拔云霄。瓦尔河(Var)从中穿过,好像安抚了群山的争斗。

“安抚”,多么充满诗情画意的一个词,确实,这条来势汹汹的河流打穿了岩石,雕琢了山脉,让我们觉得它好像是从一个洗衣机的滚筒里倾泻出来的。从地质学的角度来讲,瓦尔河(Var)可谓险象环生,制造过不少麻烦。奥拉斯 • 德 • 索绪尔(Horace de Saussure 1740-1799)曾把它称作“一条居心叵测的河流”。上世纪,另一位亲历此河的名人沃班(Vauban)也直言不讳地说:“这条河,真是个无赖,真是个疯子。”史料上总是充满了这样的记载:该河的水流速度快,没有缓溪。懒洋洋地穿过法国北部的塞纳河(Seine)坡度极缓,每1000米倾泻0.6米。而瓦尔河(Var)这条不长的河流,却异常的生猛:每1000米倾泻16米。倘若我们用仪器测量的话,它的每秒流量最低为18平方米,若是遇到大的地质变动,可以达到3000平方米。

在这条28号省级公路上,我们碰到了你,我们问你,这是一条充满崎岖坎坷的道路,你来这里做什么?也许,这条山谷会把你鲸吞,可能你稍微打一下喷嚏,垂直的山峰就会碎成细屑。垂直?几乎是的。有时候,你会觉得山脉扑面而来,像是要把公路吃掉一样,岩石高耸于公路之上。这条公路太危险了。它可以把你活活地生吃。幸福,也许还难以寻找,但是美丽却触手可及,这种美丽让你不停地抬头仰望高山,同时又臣服于你的脚下,充满了神圣和高雅。有时候,在巨大的令人害怕的石头面前,我们不得不心生叹服。每个人都会禁不住心生敬畏:山上村子里的房子因此紧紧相依,连山村的名字也起得短小精悍:图埃(Touet)、博耶(Beuil)、西昂(Cians)、克鲁(Clue)、帖克(Tiecs)。现在,让我们来欣赏一下这条修建得美丽别致的公路。走近它观察它,会发现它的柏油路面是如此精致,路的两边插着螺丝固定的木桩,即使是公路的外侧也涂着漂亮的赭色油漆。

这是法国最漂亮的公路之一,在欣赏美景的同时,我们渴望着攀登高山:至于登高望远的快乐,在这里你也可以体验到。想贴着车窗往下试探是没用的,一旦上路,你就会吓得魂飞魄散。但窗外的美景会让你忘却此处的海拔。一切都是那么简单,景致重叠掩映,安静的山村在其中若隐若现: 博耶(Beuil)、鲁尔(Roure)、卢比永(Roubion),还有一些山村的名字充满了魅力。你会痴迷沉醉,同时又会备感放松。但是对你来说,这么艰险的旅途好像缺少点奖赏。你可能会在公路转弯的地方找到这种奖赏,在那里,山谷陡然升高。这个山谷名叫库约洛尔(Couillole)。为什么把它称之为奖赏呢?我们扪心自问,我们在寻找答案。村里的人含蓄地笑着,却不回答。答案就蕴藏在这清新的空气中,在整洁的景致中,在山峦起伏中。我们觉得,群山仿佛是在这里戏耍,它们收起了锋芒,变得松弛融洽。一个男人在村口迎接你,他什么都不说,把自己珍藏的威士忌丢在一边,向你伸开双臂,告诉你院子里的欢迎宴已经准备好了:一大锅烧土豆和蘑菇,还有黄姜烤羊腿。主人风趣地说,这些吃的可不是偷来的,都是自家的东西。

下午,天空一片湛蓝,陪伴我们的只有通向远方的道路。在这些高得出奇的山谷中,有着让人叹为观止的美丽,我们会慢慢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中。有一位当地的英雄这样写道:“我是博耶(Beuil)的主人,在这里,我可以随心所欲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