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藏在最深处的隐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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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和陈浩去试婚纱,那洁白的衣裙穿在我身上,仿佛仙女下凡似的,美丽极了。陈浩看得瞪大了眼睛。当他的目光落到我的腹部时,那目光闪烁了一下。我急忙缩了缩肚子。但是,那凸出的一块小腹,已经影响了我穿着婚纱的整体效果。
“放心吧,老公,我一定在结婚前把这块肉减掉。”我对陈浩说。陈浩却说:“我还以为你怀上了咱们的宝贝呢!你不知道我父母多盼望我有孩子。”是啊,婆婆的确在我耳边已经吹了好久的风了,好像我嫁给陈浩的任务就是传宗接代,负责给他生孩子。不过,老人的话我没当真,毕竟陈浩爱我宠我,拿我当宝贝一样呵护。
晚上,好友李倩来了,给我送来了结婚礼物。当我把穿着婚纱出丑的经过对李倩说时,李倩轻描淡写地说:“我们医院新进了一套吸脂手术的设备,哪儿肥吸哪儿,效果很好。你如果有意愿,我帮你联系一下。”李倩是学医的,在医院里是美容科的主任。刚毕业两年的她能有这样的职位,与她的努力和工于心计都是分不开的。我认为这个减肥手术很好,其实我也就是腹部有那么一小块赘肉,其余的地方都是很匀称的。
我对陈浩说了减肥的事,他很赞成。他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不想他的新婚妻子穿着婚纱的腹部有不完美。做手术那天,陈浩陪着我去的。手术是李倩亲自做的,所以我没有怎么紧张。手术做了有一个多小时,送我进病房时,李倩郑重地对陈浩说,一个月之内不能同房。陈浩红着脸“嗯”了一声。他贴近我的耳朵悄声对我说:“老婆,辛苦你了!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已经过劲儿了,伤口很疼,但我还是笑了。
(2)
手术很成功。一个月后我已经恢复正常。结婚那天,我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陈浩的胳膊,款款地走着。那平坦的小腹为我的身材增色不少。很多亲属都夸我身材好。做伴娘的李倩也向我竖着大拇指。我感激地向她点点头。
蜜月归来后,婆婆郑重地开了一次家庭会议,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提了出来。我哭笑不得,这都什么年代了?她还把生孩子跟孝顺连在一起!但陈浩当晚却很严肃地跟我说起了“造人”计划,并说生完孩子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孩子可以让他妈妈带。
婆婆是大学教授,文化素质很高,孩子交给她带我倒是放心,但我就是不想这么快就怀孕。我的肚子刚做了吸脂手术,我还想让它多平坦两年呢。但陈浩的甜言蜜语糖衣炮弹终于轰晕了我。我们便开始了“造人”运动。可是一年过去了,我的肚子依然平坦依旧,穿着什么样式的衣服都好看,同事都夸我是衣服架子。
陈浩也没说什么,倒是婆婆像个侦探似的观察着我的肚子。开始是旁敲侧击,后来就直截了当地问我怎么还没怀上孩子。我说我们一直想要呢,可就是没怀上,大概老天爷不想让我现在怀孕吧。
婆婆很不满意我的说法,隔两天竟然给我们介绍了一家医院,让我们都去做一下检查。我和陈浩结婚前几个月就领了结婚证。那时曾做过检查,结果显示我们俩都是正常的。但既然婆婆特意找了人,我也不好违拗,就去看了。医生说我宫寒,不容易怀上孩子,便开了一大堆的中药。
(3)
我们的新居里,开始整日缭绕着一股浓郁的中药味。我每次吃都是捏着鼻子硬灌进肚子里,吃得我直反胃,单位的同事都说我身上有股汤药味。我有苦难言,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因为怀孕困难而吃药的事。
那天夜里,我从浴室出来,陈浩已经躺在床上等我了。为了的强壮有力,陈浩一周只和我做一次,说是“养精蓄锐”。陈浩轻轻地抚摸我、亲吻我,但我的身体却很难预热。因为我一想到我们不是,而是造人时,刚升腾上来的就消失了。那夜,陈浩很卖力气,一直温存着我,并在我耳边说着腻死人的情话。我终于有了感觉,很快和他纠结在一起。他也勇猛得像个常胜将军。那如同潮水,一波一波地向我涌来,将我包围着,让我的身体越来越轻,仿佛一阵风吹来我就会被风刮走。
但是,就在我要飞天的那一刻,陈浩忽然说:“我们这次的造人成功率很大。”我的一下子就隐匿得无影无踪。我沮丧地踢打着陈浩,他却坚持地说:“快了快了,这次准能中大奖。”
那夜,我背对着陈浩,久久难以入睡。耳边听着他的鼾声,我心里却备受煎熬。这样吃药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4)
吃了两年的药,我还是没有怀孕,但我的身材却彻底走了样,胳膊粗得像莲藕,腰粗得像水桶。那些药物彻底毁了我的生活。而婆婆依然盯着我的肚子说:“就是个石女,吃了那些中药也该怀上了。”我气不过,和婆婆吵了起来。
陈浩是个孝子,见我和婆婆的关系不好,也开始对我没有好脸色。周末,陈浩早早地出去了,我一个人去逛商场。可是,商场里的衣服我没几件能穿上的。心灰意冷之时,我忽然发现前面走着的一对男女,男的很像是陈浩。我想跟踪他们,但却没有盯住。我给陈浩打电话,他果然是跟我在一个商场里,因为他手机的背景音乐也是商场上空放的《你到底爱着谁》。
我彻底崩溃了――陈浩有了第三者,有了情人!那么,我这个老婆还有什么意思呢?他是因为我的胖还是因为我不能生孩子呢?我想了很久,我是爱着陈浩的,不惜吃各种中药,想为他生个孩子。我不能失去他。那天晚上他回来时已经半夜,我已经洗好澡,穿着性感的内衣在床上等他,但是他却推开了我的身体说,有股中药味。
我的火腾地上来了,吃中药还不是因为要给他生个孩子。我刚想发火,但想到白天商场见到的情景,就把火硬压了下去。我依然温存地对他,但他却不耐烦地推开我说:“我很累,不想做这些无用功。你那是块盐碱地,多好的种子也是白费!”
我彻底被惹火了,与他大吵大闹。陈浩竟一言不发地穿上衣服走了。我哭了一夜,不明白我们的婚姻怎么就走到了这个地步。
(5)
陈浩开始不回家。我以为过几天也许消了气就没事了。但是一周后我却收到法院的传票,陈浩已经,要跟我离婚。理由是我脾气乖戾,且不能生孩子。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我再强求婚姻已没有任何意义。虽然我为了这份婚姻将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离婚也是解决我的痛苦的唯一办法。
只是离婚后,这个城市的人们似乎一夜之间都知道了我是个不能生孩子的女人,而被老公休掉了。他们异样的眼光好像在看一个怪兽。尤其我的同事们,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有的甚至说:“原来她吃了两年的药就是因为不能生孩子啊!女人不能生孩子谁还要啊,亏她老公还养了她几年。”
我愤恨不已,却只能以泪洗面。为了逃避那些流言蜚语,我只好离开去了南方的一个城市;我的身体因为那些中药已经严重地变形,我花了近三年的时间才变回窈窕淑女。在工作中我还认识了一位英俊体贴的男士瑞德。他对我宠爱有加,但我不敢接受他的爱意。不仅是因为爱着我的陈浩背叛我让我对爱情心灰意冷,我也害怕那些为生孩子而做的造人运动。我是个不正常的女人,我不能生孩子,这成了我最大的缺陷。
一次酒后,我对瑞德说了我不能生孩子的事。瑞德笑着说,两个人的爱情,跟能不能生孩子无关。我们的爱情不是为了生孩子而在一起相爱的。虽然瑞德如此说,但我心有余悸,还是没接受他的爱慕。一天,瑞德带我去了一个地方,那是一家外国医院,说有更先进的技术能探测女人不孕之谜。我想瑞德也是在乎我这一点的,虽然感觉心寒,但还是做了检测。我想让瑞德死心,就只能这样做。但没想到医生的话让我目瞪口呆。他说,你一切都正常,就是我很奇怪,你为何做了输卵管结扎手术?
(6)
我从来没有做过任何手术,但我想起来,我曾经上过一次手术台,是李倩为我做的吸脂手术。我懵了,李倩为何这样对我?我们是好朋友好姐妹啊!
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我回到原先的城市,找到了李倩。李倩现在又升职了,据说已经结婚两年。我找到她的家,看见墙壁上挂着的大幅结婚照里,李倩的旁边竟是陈浩。
“小敏,对不起!是我为你做的输卵管结扎手术。我一直爱着陈浩,可他总说你好。我就让你生不了孩子,让陈浩觉得你也有不行的方面。何况陈浩的妈妈想抱孙子,只要给你做了输卵管结扎手术,我就有机会嫁给陈浩。可是,我也受到了报应,我的确生下了孩子,却是个畸形儿。而陈浩,当初因为你不能生孩子甩了你,现在也因为我生了畸形儿而抛弃了我……”李倩面色苍白,根本没有新婚幸福的影子。
面对着昔日的好姐妹,我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李倩为了爱情,不惜伤害我的身体,伤害我们的情意。而她又得到了什么?我们共同爱着的那个男人,抛弃了我,也抛弃了她。看着婴儿房里那萎缩的身体,看着李倩抱着那小身体哭泣的背影,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责编/伊和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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