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萤火虫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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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要不要做个实验。你把双手举起来,手心捂住耳朵,闭上眼睛。

然后,听到了吗?那种像是火山喷发的声音。或者是有许多虫子从水中穿越过去的声音。你可知,那是萤火虫的幼虫发出的声音。

・二・

“……回忆里那张脸,是我一生中不会忘记的。黄昏时,阿翔奔跑在齐腰的蒿草丛中,嚷着‘快来追我呀!’,我被抛在远远的后面,累得蹲下身来直喘着粗气再也跑不动。就在我一味咒骂着兔崽子的同时,那只手向我伸过来。摊开手心,一粒微微发绿的光点亮起来,直到它发出的扇动翅膀的声音朝着铺满晚霞的天空飞去……”

女生的作文读到一半,被突如其来的男声打断。

“,绿枝同学,可以召唤几只萤火虫出来瞧瞧么,衬着这作文多应景呀。”话毕,全班哄的笑起来,绿枝像陷入了一锅开水,浑身发烫。脸更是低得仿佛要将它整个地贴到肚子上去。

即使年轻的女老师在讲台上大声喝斥着安静,也无济于事。直到女生将课本摔在课桌上发出巨大的“啪”,然后不顾一切地趴在课桌上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终于安静下来。

不过,说来也不是太过火的事情吧。只是,调侃罢了,有什么关系呢。

教学楼停电的晚上。“,绿枝同学,快点行动起来呀,萤火虫多起来能比得过蜡烛吧?”。只是调侃罢了,有什么关系呢。

留校补习的傍晚,与女伴一同去厕所。“哎呀,灯泡坏掉了,快把你的萤火虫放出来呀。”只是调侃罢了,有什么关系呢。

深夜与朋友唱K回来,路过路灯坏掉的街口。“嘿,快弄几只萤火虫出来照照亮呀。”只是调侃罢了,有什么关系呢。

―――少女绿枝,被赋予了神奇的力量,能够召唤萤火虫来帮助她渡过难关。

―――萤火虫是少女绿枝的守护神。

诸如此类的传言抑或调侃飘荡在整个校园内。有谁会相信一个普通高三女生拥有如此神奇的力量呢。会被指责为神经病吧,或者炒作么。

・三・

那日午时,绿枝躺在自家二楼那张靠窗的大沙发上正睡得熟。阳光从大大的落地窗上流泻下来,均匀地抹在少女微微泛红的脸颊上。

小男孩轻悄地从隔壁房间探出头来,两只眼睛骨碌一阵,脸上坏笑着。只见他蹑手蹑脚地朝着女生靠近,用手轻轻拨开女生耳朵上的发丝,然后将手上那只玩具水枪对准女孩的耳蜗。只听见微微的一声,―――女生被惊醒过来,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恼怒地尖叫着。小男孩则是啊啊地朝着自己房间逃窜着。身后是迅速从沙发上弹跳起来的姐姐,一边追过去,一边伸出手指头死命地挖着右边那只耳朵。无济于事后,直到想起游泳课上老师教的,侧着脑袋,单腿跳着。然后,一股淡黄色的水流才被击败,从耳孔里哗啦一阵喷出。

绿枝盘腿瘫坐在弟弟房前的地板上,缓过一口气来。如果老妈还不回来,说不定哪天就得被这个小鬼给害死也说不定啊。绿枝这样想着,一边紧锁着眉头,一边朝着弟弟的房门恶狠狠地戳着眼神。带孩子这种事,绿枝可说是尝尽了非人道的苦头。

“绿枝,绿枝,在家吗!”楼下响起一阵男声。

绿枝脸上忽地亮起来,仿佛是有一道光从那里散发出来。匆匆跑到窗前,将半个身子探出去,看见楼下马路边上一张仰望的少年的脸。三角梅从围墙里爬出来,投下一片花的影子,恰好掉落在少年美好英俊的脸颊,于是那刀削般的轮廓愈加地明亮起来。

“,我说,去南山捉萤火虫么。”女孩露出些微兴奋的表情。

“嗯,上个礼拜就说好的呀,还问。”两人笑起来。

正当绿枝拿好网兜和玻璃瓶往楼下跑,弟弟从房间里跳出来,一张小嘴嘟得老高,哼哼地威胁着说:“等妈妈回来我一定要告诉她你又去和外面的坏男孩一起玩!”

绿枝停在楼梯转角口,回过头来往上使了个鄙视的眼神,还击道:“我还没给妈妈举报你对我的恶行呢,哼!”然后把楼梯踩下一串欢快的迫不及待的踢踏声,留下楼上大哭起来的小男孩。

・四・

傍晚的南山,天空被火烧云铺满,烧灼出一片惊心的绯红。有和煦的晚风吹拂着,齐腰的蒿草发出微妙的沙沙声。

两人找了一处山坡蹲坐下来,阿翔随手拔了一簇青草丝放在鼻尖,有清冽的香味溢满。日头悬在远处平缓起伏的山巅上,仿若一只鸽背驮起一只果实。女孩采下一朵小白花,想要让身边的男生为自己戴上,想了想,还是自己为自己插在了耳鬓的发丝。

待到果实完全沉入鸽背,四周的草叶下开始露出光亮。是一粒粒的,淡绿色的光点缓缓升起,一颗,两颗,三颗……绿枝兴奋地笑起来,拿着网兜去捉。阿翔跟着飞向一边的光亮,往远处跑开了。

渐渐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

“快来呀,绿枝。”茂密的蒿草里远远地传来阿翔的声音。

绿枝顾不上眼前的萤火虫,朝着阿翔的方向去追。“快来呀,绿枝。”声音依旧很远。绿枝跑着,渐次地,才发现四下高高的草丛早已将自己淹没。只有萤火虫愈发多起来,一颗,两颗,三颗……十颗……直到再也数不过来。

绿枝忽然觉得有些害怕,蹲在地上急得眼眶里就要溢出泪来。然后,那只手从蒿草里缓缓伸过来,摊开 手心,一汪绿绿的光芒呈现在眼前,将绿枝的脸映得泛出光亮。她扬起脸来,只是呆呆地望着,然后看到那团手心里的光亮逐渐分散着飞起来,一粒一粒,缓缓飘向夜空。

“……阿翔……我们可以试着在一起么。”一只萤火虫飞舞在绿枝脸旁,映出一脸满满的期待。

“啊?我们不是在一起么。”

“我是说……那种可以用掉一整颗心的在一起。”

“……可是……我已经把心给了她。”

“……是,她么?”

“嗯。”

“那,阿翔你知道自己一直被身边的某个人喜欢着么。”

“?!”

“我那么地喜欢着你,从小就是的。那么,那么地喜欢着你……”

“……”

阿翔拖满萤火虫的手默默垂下去,垂下去。萤火虫早已逃跑,连最后一只停留在绿枝脸颊上的那一粒萤火,也早已不知去向。只剩下蹲在地上将脸埋入双膝的绿枝,以及站在面前手足无措的男生。

・五・

翌日,晨光熹微。

绿枝被梦中的蜂群惊醒。耳朵里还有的振翅声,以为还在梦中,却觉着从耳中缓缓飞出的虫类。一只,接着飞出另一只,在脸上盘旋了一阵后,缓缓飞向天花板。是的,真的是两只亮绿色的光点,心里惊叫着,是萤火虫么!

绿枝从床上坐起来,望着天花板上两粒飘荡的萤火,惊讶的嘴型呈现出的O字,还是无法复原。

―――身体里孕育着萤火虫,然后在睡梦中从寄居者的耳孔偷偷逃逸出来。

这样的秘密,是否只有自己才知道呢。绿枝想着。然后看着那两粒萤火向着窗外明丽起来的朝霞逃窜而去。

作为语文课代表的绿枝,本年度的作文大赛被学校选中。于是,那张填满方格字的纸张被贴在学校黑板报正中央的奖评专栏。

“……你是否常常听见耳中飞虫振翅的声音。

那日我被梦中的虫群惊醒,发觉它们是爱情支离破碎后的残片,化作只只萤火虫从梦中人的耳孔逃窜到夏日芬芳的蒿草丛中。我看见一对恋人在夏日的蒿草丛中追逐,最后他们分手了。一对青梅竹马的玩伴去到那高高的草丛中捕捉萤火虫,女生向男生告白却失败了。因为他看到了那些爱情残片,所以这里不会滋生爱情,在这里只会看见爱情的破碎。

我的身体里居住着巨大的虫群,我常常听到它们在血液中穿行的声音……”

有太多在这场比赛中失手的人在此停留,然后将内心深处的嫉妒伪装作脸上的一副不屑一顾。同时,心里酝酿着的温床,渐渐长出层叠的恶之花。

教学楼停电的晚上。“,绿枝同学,快点行动起来,萤火虫能比得过蜡烛吧?”。只是调侃罢了,有什么关系呢。

留校补习的傍晚,与女伴一同去厕所。“哎呀,灯泡坏掉了,快把你的萤火虫放出来呀。”只是调侃罢了,有什么关系呢。

那,死去的爱情被调侃了,有没有关系呢。

・六・

绿枝把双手举起来,手心捂住耳朵,闭上眼睛。

然后,听到那种像是火山喷发的声音。或者是有许多虫子从水中穿越过去的声音。绿枝觉得,那是萤火虫的幼虫在血液中穿行发出的声音。

面前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抓住绿枝的手,试图让她放下来。无济于事后,坐在一旁的母亲才从座椅上走过来,将绿枝的双手放下来连忙向医生道着歉。男人这才舒展了眉目,将一只小小的电筒伸过来往绿枝的耳朵里照了照。

“是什么时候开始听不见的?”男人拖着漫不经心的腔调询问。

“半年前吧,大概高三夏天那会儿。”母亲自绿枝因为耳疾失聪辍学以来,语气总是这般充斥着一股悲哀。

“还是先吃吃药再说吧,这种完全性失聪还是不太多见的,看情况吧。”

绿枝看到桌上那些红黄药片,忽然想吐。

・七・

夏天再次来临时,空气中开始漂浮着阳光灼烧的粒子。

被父母安放在乡下外婆家的绿枝,此刻只能坐在院落里望着篱笆上那群围着芍药花追逐的蝴蝶发呆。阳光那样暖人,绿枝趴在外婆那张摇摇椅上恍惚着便睡了过去。在梦中,绿枝看到摇椅上睡着的自己。歪扭着头,发丝垂在椅背上,露出洁白的脸颊和小巧的耳朵。那耳蜗里忽然探出一双触角,虫体还陷落在耳蜗里看不清楚,然后它腾一下跃入空中,眼前闪过一团扑闪的小球,消失在篱笆外的花丛里。

绿枝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晚风微微吹着花园里的老梧桐,她缓缓睁开双眼,听见了树叶发出的一片久违而美妙的沙沙声。

・八・

那日午时,绿枝躺在自家二楼那张靠窗的大沙发上正睡得熟。阳光从大大的落地窗上流泻下来,均匀地抹在少女微微泛红的脸颊上。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里六岁的弟弟正坐在地板上百无聊赖地蹂躏着他手中那只早已面目全非的机器猫公仔。撅起的小嘴忽然往两边拉伸开来,化作一抹邪恶的笑。脑子里,开始酝酿着一场只要想一想也能让自己满足得跳起脚来的恶作剧。而对象,正是隔壁房间里被外出的妈妈派来监管自己的姐姐。

小男孩在墙角里翻箱倒柜一阵后,终于挑中对象。―――被玻璃罐盛装着的不明液体。举在光线下泛出金黄色,瓶身上一小片纸页上这样写着:品名,蜂蜜。注意事项,取用后应将瓶口旋紧,以免招致蚂蚁,以及夏日里多见的类似飞蛾与萤火虫一类飞虫。

他用尽全部力气,终于将瓶盖扭开,然后随手在地上的玩具堆里抽出一只玩具小水枪,将吸水式枪口置入瓶中,咕噜几声后一小瓶蜂蜜全被吸走。

然后,他轻轻推开客厅房门,将小水枪藏在身后,朝着沙发上熟睡的女孩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