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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多年前诊治传染病、急症等医事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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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 传染病 急症 中医药疗法 医案

回忆50年前,《浙江中医杂志》创刊之日,我亦正值盛年,还为《浙江中医杂志》撰写过《金匮要略》解释的连载稿,经连载数年方结束。以后我省一度将医学院、中医学院、中医研究所合并,当时杂志也合并一处,直到“”十年后再行分开。我自1959年担任浙江中医学院副院长到1979年任院长,至今又是20几年过去了,回忆往事,如梦如烟。今天我已是耄耋老人,而《浙江中医杂志》也已50华诞,可庆可贺。

本文是回顾60多年前在没有西医协同治疗的情况下,我是如何应对重大疾病的,往事历历在目,今撰写成文,献给同道参考。

我出生在医生家庭,幼小就学一点医,背诵一些医药的歌赋。芦沟桥事变后,淞沪战争发生,日本侵略军将战火延烧到浙东,我家被迫避难到浙南严州、处州等地。我离家到上海,就读于当时的中医学院。几年以后毕业重返浙南时,抗日抗争尚在艰苦阶段,祖国哀鸿遍地,浙南各地除遭敌机轰炸外,且传染性疾病流行。诸如天花、鼠疫、疟疾、痢疾、伤寒、副伤寒、肺痨等急慢性传染病和各种杂病随时可见。在这种环境里,一个初出校门的青年中医,一上手遇到的多是这样的病人,除了加紧自学从书本中找答案外,就是随时请教父辈,认真研讨各种病证的诊断、治疗。往往白天诊病,晚上检点其是否恰当,写了很多实践资料,其病例多以急性传染病为主。现据残存资料和回忆所及介绍如下。

1 1943年秋出诊于龙泉金沙寺

病者王某,男,30岁左右,为小公务员。据告,六七日前起病时微觉恶寒头痛,身热不甚,午后较为明显,倦怠无力,气闷,胃纳不香,苔白而腻,脉濡缓。病者本人略识岐黄,自开淡豆豉、大豆卷、藿香、薏苡仁、川朴、滑石、姜半夏、蔻仁、赤苓等药服用以清解表里湿邪。初诊云:近五六天来,身热升高,脘腹满闷,略觉呕恶,懒言语,不思进食,口渴,大便初干,后即闭不能下,小溲黄而少。观舌苔黄腻、质红,脉数。诊为湿热阻滞于脾胃。按病程半月未解且日见加重,为湿温之候(其时当地散发之伤寒与副伤寒甚多),故以清热并化浊燥湿为治则。以葛根芩连加味为主,用葛根、黄芩、黄连、厚朴、石菖蒲、法半夏、淡豆豉、生山栀、鲜芦根、六一散等。服药又数日,身热甚而不解,病人烦躁不安,视听漠然,谵语,大便不能下,胸部红疹如洒,舌色红绛,唇干,脉洪盛。其家属惶急,余亦感症情沉重,以其发展而论,为温邪入血分之势。乃以清血热,解邪毒,辅以通窍、凉血之品。以清营汤进出。又历2日,病人腹痛欲大便,排出大便腥臭胶粘,质如烂泥,便后随即昏昏沉沉谵妄不已。余处方用犀角地黄汤加味,但病家经济窘急,无力购犀角,只用生地黄、黄连、赤芍、丹皮、仙鹤草,及牛黄清心丸。经数日之急救挽治,渐渐神志转清。后复因调护欠周且曾进食稍多,又见身热,症情轻度反复。再悉心治疗5~7天而终于治愈。

按:此例病人,就其临床表现,极似肠伤寒,中医学属湿温范畴。其起病由缓慢而渐次加剧:初则如感冒,身热阶梯样增升,稽留不退,并伴有毒血征象,视听障碍,表情淡漠,甚则神志昏迷,出现玫瑰疹。至于大便秘结,此《素问・至真要大论》所谓“湿淫所胜……大便难”。继而至于便如烂泥(即肠出血)。病程较长,达1月以上,恢复中又出现再燃。以当时旧社会医疗知识不普遍,又值战乱,多数人患病均无条件作实验室检查(如作肠伤寒肥达反应为数亦少)。

笔者据其发病季节、天时、病之由肌表入里,留恋脾胃等现象,按湿温辨证,邪犯卫、气、营、血,治以清热除湿,兼以解毒而完全用中药治愈此类险重大症。愈后半月,病人王某前来,感谢之余说:“我听人说‘便如泥,其人必死’,我这场大病,能够回来,亦药证相投之功”云云。

2 1942~1943年前后

抗日战争时,浙南龙泉一些地方民间街巷屋宇常有自毙鼠尸出现,且蚤类多到随处可见。据医务人员检验,确是为鼠疫之流行,居民中鼠疫患者不少。当时卫生界虽有集中隔离之议,但亦多是形式而已。死亡者每日皆有,其中以腺型鼠疫为主。现录1例如下:何某某,男,20岁,居龙泉槐坡社巷。原为体健无病之青年,突感畏寒,全身战栗,体温升高,头痛,四肢酸痛,恶心呕吐,目赤,皮肤有黯色斑痕如瘀血块。小腿腓肠肌部红肿硬实,行动困难,腹股沟淋巴结肿痛。在就诊中医之前,此病人曾于当地医院作检查,血白细胞明显升高,初诊为腺鼠疫,欲送进一步检验。而该病人自请中医治疗。余当时诊病人,亦初步印象疑为腺鼠疫,而鼠疫一证我中医仅偶见于清代,有论鼠疫专书。如清・余伯陶《鼠疫抉微》认为鼠疫即《诸病源候论》所谓“恶核”。由于疫毒入血,瘀阻不行以致病。余据此判断,故采用以清热解毒,活血化瘀为治。药用连翘、银花、板蓝根、蒲公英、生甘草、当归、桃仁等加玉枢丹。小腿肚外敷如意金黄散,每日更换2次。内服药量较一般常用剂量略重。服药以后,症情未见加深。后考虑清末医家治该病的记载,并据《金匮要略》阴阳毒病,乃酌参升麻鳖甲汤意复加升麻、鳖甲及红花化裁进治,数日以后,全身症状渐解。又外加小腿外敷药若干日,竟得生全。

按:鼠疫一症为烈性传染病,病死率高,解放后在我国已经绝迹。但在解放以前,特别在抗日战争时期某些地区一度流行。本病病原体为鼠疫杆菌,多经鼠蚤人而传播。当时医药条件落后,如链霉素等西药是否问世姑且不置论,即使已有,在我国民间亦不可能得到。磺胺药亦稀少,价昂难得。故全赖中医中药内外结合用药双管齐下,既能控制,也能治愈,足证祖国医药对急症重症有其一定治疗威力,实无可置疑。

3 1943~1945年前后

肺痨亦为当时多见之疾病,服用治疗肺痨之较佳药物并疗养只是有钱人才能做到,一般平民百姓得肺痨病能得合理治疗者寥寥无几。一是卫生知识之缺乏;二是旧社会民不聊生,营养不良,经济力量不足;三是奔波操劳,体力素质低下,故此病传染广,死亡率高。当时肺痨在工人、农民、中小学教师及小公务员中最为多见。忆有病人徐某某,男,30余岁,小职员,作抄写工作。住永康河东坊。因与某肺结核病人共居一室较久,且互借卧具而染肺痨。数年以来,咳嗽、胸痛、潮热、盗汗诸症具备,平时薪水微薄,又须负担乡间家小,故生活拮据,营养不良。咳嗽痰中带血,咽干喉燥,午后潮热,夜间盗汗透衣。自购廉价药矮地茶煎汤饮。痰血及盗汗时息时作。某日因抄写工作繁重,伏案过久疲乏已极,腰背酸楚,午饭饮土制白酒一杯以求恢复疲劳。至午后一时光景,即咳嗽连声阵作,大口咯出鲜血顷刻已半痰盂。邻人来请急诊。余前往,见病人面色苍白,神情惊恐,指尖冷,两手抖动,脉细而数。即嘱先使其静卧,胸上盖以冷水浸的毛巾,不断更换,安慰之使勿慌乱。即用鲜藕一大断捣汁调十灰散频服,半小时以后,大咯血渐止,指渐温,手抖亦停,惟感喉痒,咳嗽尚有。续以参三七、干地黄、北沙参、麦冬、白及、茜草炭、藕节、川贝母等进服。血全止后又以滋阴润肺、化痰止咳,并兼益脾肾诸药以善其后。

按:此病例肺结核咯血,病史可证,平时征象亦甚明显,由于经济条件所限,平时不能及时以药治病而呈加重之势,又值操劳过度,进烈性酒类促成大咯血。当时并无西医之急救设施。治肺痨咯血则先以止血为当务之急。鲜藕捣汁饮主吐血不止,且价廉易得,故捣汁调服十灰散。一面冷水毛巾敷胸部,助其止血,果然见效。血止以后,嘱其暂勿下床行动,以巩固疗效。此例咯血来势急,出血多,病情险恶,患者又神情紧张。故医生既需冷静有序地治疗抢救,又需积极镇定情绪,宽慰病人。如此则收事半功倍的效果。

回忆当年天花、猩红热、白喉亦时有诊治。如一查姓病家邀出诊,谓5岁小儿出痘,及到病家,初入病室,即觉有一股臭秽之气,病孩卧在蓝色麻布帐中,其家中人揭起帐门,但见病孩身热甚高,头面及四肢有脓疱,胸背躯干较少,中凹陷大小相同,闭目而神情昏沉,询之家属,谓发热、寒战、咽痛、咳嗽已七八天,因系家在乡间未种牛痘,根据病情及当时天花病在当地多有发现情况,诊为天花。对此类凶险大证,在学医时虽亦知钱仲阳主寒凉,陈文中主温热等,但初出茅庐在实际病人和运用中颇感艰难,于是针对病孩实际用荆芥、紫草、赤芍、连翘、僵蚕、丹皮等投治。又如当时在小儿中白喉亦颇多见,以咽白喉为多,常一般在咽部初见白膜时,全身有阴虚蕴热现象者予养阴清肺汤适当加减,每多见效,颇能顺手。

回忆余初入医林,医学虽系家传,又经学校系统学习中医及西医知识,但如不经凶险疾病之实际处理,必然印象不深,经过实践锻炼,至今虽过了60多年,尚能记忆其大略,特别是病人家属言词陈说更是提高自己总结学术经验的最大动力。当然,青年医生,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不知医事有艰险,只一往无前,但医生毕竟是肩负病人的生死大任,如不是兢兢业业一切为病人着想,以对技术精益求精的精神作自我要求,光凭朴素的闯劲去工作还是不够的。谚云:“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艰难险阻,玉汝于成,这当有益于青年医生,即使对中年、老年医生也是极有教益的。

(注:作者系浙江中医药大学终身教授、著名中医药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