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钩新月几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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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的山脚上迎来了不平静的一夜。向来安静的军营内此刻人声鼎沸，交杯声，划拳声，笑闹声不绝于耳。偌大的军营内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喝醉的士卒，但更多的人摇晃着身子，颤巍巍地给自己斟满酒，再一饮而尽，任凭脸上浮现出越来越深的红晕。就连空气中都飘浮着几许醉意。
一个醉醺醺的年轻士卒摸索着走出了军营。跳动的火苗渐渐远离了视线，皎洁的月光柔和地洒在不整的军服上，他茫然地抬起头，凝视着头顶上的圆盘。清冷的光辉照映着这张疲倦的脸，许久，深陷的眼眶中竟溢满了泪水。
在军营另一角，也有一人凝视着这轮明月，却良久无言。作为这次狂欢的发起者，他却悄悄地离开宴席，来到这个无人留意的角落。紧锁的眉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他突然回过头，对着阴影处沉重地问：“冷静，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阴影处显现出一个圆头圆脑的士卒，还含着肉的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倪皓啊，我们都穿越过来了，就应该随遇而安。任务不就杀一个庞统吗?杀了你就成了英雄，还不用承担法律责任，多爽啊。”
“你不懂。”倪皓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表情随即变得愤怒，“说了多少遍，叫我将军!你这个猪头!”
冷静看了看还在沉思的倪皓，默默地走向军营，就在黑暗快将他吞没之时，他突然转过身，幽幽地说：“我知道你可能不愿意，但这是历史，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明天做出正确的决定。”冷静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四周重新陷入了寂静。
蜀国军营。
“庞统啊，明天就是进攻西川的日子。今晚是最后反悔的机会，一旦事情做出，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这场战斗可能会让我的形象在百姓心中大打折扣，你真的有把握?”
刘备眉头紧蹙，直到此时，他对庞统的决策依旧持怀疑态度。
“回主公，眼下烽烟四起，百姓期盼的是安居乐业，如果真能拿下西川，百姓非但不怪你不仁不义，还会感激你。”
“真的?”刘备徐徐起身，满脸的愁容被盈盈笑意所替代，“天色不早了，你先休息吧。”说完，走出了营帐。
庞统目送着刘备，被横肉挤压着的小眼睛射出一阵精光，坚定地说：“真的。”他转过身，从桌下取出一把剑，缓缓抽出，闪耀着金属光泽的剑倒映出他上扬的嘴角。
庞统的大军浩浩荡荡出发了，刘备为了鼓舞士气，还将自己的的卢马给庞统当坐骑。疾驰的马蹄掀起飞扬的尘土，军队所过之处，沙尘漫天。沉重的马蹄声此起彼伏，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声音渐渐变得整齐划一，像细密的鼓点回响在山峦之间。
此时，落凤坡上的士卒正睡眼惺忪地巡逻，昨夜的狂欢使他们的精神有些萎靡。像是第一声春雷炸响在大地上，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排密集的黑点，由小变大，由近到远。
“紧急戒备!”士卒声嘶力竭的大喊将大家从朦胧状态惊醒。倪皓和冷静出现在落凤坡的山腰，这是一个不易被发现却又刚好在弓箭射程之内的地方。见倪皓紧握弓箭的双手已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冷静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松，很快就过去了。”
“很快?”倪皓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望向了疾驰而来庞统。
的卢背上的庞统握着马鞭，他的背挺得笔直，瘦弱的身板竟也高大起来；他的头高高扬起，丑陋的面容竞增添了几分英气，一双小眼睛折射出自信的光芒。
倪皓不敢再望向这双眼睛，因为在自信的背后，不知隐藏了多少艰辛——丑陋的脸带来无尽悲伤，是怎样的毅力使他有了今天的成就?刚开始扬眉吐气就要死于非命?不，太不公平了!
“倪皓，再不下手就迟了!”
“不，不要逼我!”
几只惊飞的乌鸦离开山坡，飞翔在天空。庞统疑惑地看着盘旋在他头顶的乌鸦，心中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来人呐，快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
“回统领的话，此地名为落凤坡。”
“落凤?快撤!”庞统调转马头就跑，可一向反应敏捷的的卢马突然变得迟钝了。看到庞统想逃，冷静再也沉不住气了，怒吼道：“倪皓，如果不杀庞统，那一切都完了!”恍惚中，倪皓最终将箭射了出去。箭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地射入了庞统的额头，鲜红的血液自额头流出，将不甘的双目装点得更加凄然……
任务完成了，倪皓和冷静被指引到了水镜先生家中，望着久违的同学，倪皓心中没有一丝激动，木然地在山间游荡。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倪皓在山顶上见到了水镜。“我们总说人定胜天，却为什么把握不住自己命运?就像必须要牺牲的庞统。”
“人总要向前，结束或许意味着新的开始。”水镜背对着倪皓，泪水却从褶皱的眼角边悄然滑落……
华佗静静地躺在牢里，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每个人都会开始回忆自己的人生。想起自己少年学医，将一生都倾注在医学上。但最令他自豪的不是那一手名扬天下的医术，而是晚年收下的那个徒弟。
孤独一生，路知遥的出现令他感受到了如亲人般的温暖，他也一直将路知遥当成孙子。就在不久前，徒弟还极力奉劝自己不能帮曹操看病。
“明明是相信徒弟的，又为什么死撑门面呢?”像是对自己说，华佗的脸上露出几分苦涩。
“不行，我的医术他还没有完全学会。”华佗突然站起来，呼唤道：“吴押狱，吴押狱。”
一个押狱的身影很快出现。“神医，什么事?”对于这位神医，吴押狱还是非常尊重。“能不能请你把这本书带给我的弟子路知遥?”华佗从怀里掏出一本书，“这本《青囊书》是我花费毕生心血所著，希望徒弟能够继承我的衣钵。”
“既然是神医开口，一定没有问题。”吴押狱一脸的爽快，心中却微微一动。一代神医的心血，谁能不动心?
路知遥到底还是没有得到这本《青囊书》。
一天深夜，吴押狱家的大门被人敲响。
“门外是谁?我们家吴押狱还未回家，不便开门迎客。”一个妇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我叫倪皓，是为救你夫妻而来!”倪皓冷冷道，“夫人不妨在家中找一找，有没有一本书，叫做《青囊书》。”
“好像是有一本书，这几日，他整日捧着书在读。”吴夫人诧异道。
“那就是了，知道这是什么书吗?这就是华佗的《青囊书》!”
“华佗的书怎么会在我家里?”
“是吴押狱答应华佗转交给他徒弟，却私自占为己有的!不过，你放心，我并非为此事而未。”倪皓苦涩地说道，“此书是祸不是福。华佗旷世奇才，最终仍不过一死。无德无福之人，贸然得到此书，大祸不远矣。”
吴夫人惊出一身冷汗：“多谢恩公告知，小妇人知道该怎么做了。”
是夜，脱了差役回家，欲取《青囊书》看习，只见其妻正将书在那里焚烧。吴押狱大惊，连忙抢夺，全卷已被烧毁，只剩得一两页。《青囊书》最终也未能传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