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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在柜子里的丁字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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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又开始流行丁字鞋了,鲜艳的颜色,多变的线型,让夏季的女性仿佛行走于五彩云端。每当我的视线触碰到那些多姿多彩的丁字鞋,思绪便穿越到三十多年前,我的少女时代。

那个年代物质匮乏,穿一件新衣服已十分不易,对时尚的敏感度几乎为零。

那时的丁字鞋,虽然式样颜色单一,粗笨的黑胶鞋跟,圆溜溜的鞋头,鞋带与鞋面之间有一个憨憨的大鼻子,但相对于大行其道的手工布鞋,已经相当新潮前卫了。

那年我上高一,春节前的期终考试成绩在班里排名第二,妈妈打算做我最爱吃的粉蒸肉来奖励我,然而,我却心心念念着班花脚上的丁字鞋,百般乞求妈妈花了在当时看来是巨款的一大笔钱,买了一双坡跟黑色丁字鞋。

在我情窦初开的青葱岁月里,班里一个又高又帅的男生成了我的梦中情人,实际上他是班上很多女生的梦中情人,只不过,他和我似乎有一种默契,对视的每一个眼神都饱含着缠绵的心迹。

班里常常有男生向女生传小纸条,有的还悄悄谈起了恋爱,我也希望收到他塞给我的小纸条。班花对他也特别有好感,经常跟他说说笑笑,可我固执地认为,他心里只有我。

我讨厌班花的张扬,毫无顾忌地面对每一个接近她的男生,脚上的丁字鞋像是花蝴蝶的翅膀,载着她忽东忽西地飘飞。而我,只想穿心爱的鞋给心爱的人看,所以一直把丁字鞋藏在柜子里,偶尔穿上试试,想象他见到时的惊喜,然后打鞋油,将鞋面打磨得亮闪闪的,再小心地放进柜子。

有一天,我听同桌说她看到他和班花一起进电影院了;又听说,他和班花手拉手逛街;后来我自己也亲眼看到,班花被丁字鞋崴了脚,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上回家去。

我还是认真地看书学习,我还是成绩优秀的班干部,可是我的心里却充满了忧伤。排解伤心的唯一方法就是躲在房间里,穿上那双丁字鞋,欣赏自己瞬间绷紧的小腿和纤细可人的身材,骂他不识好歹。

因祸得福,被爱情撇下的我,把全部心思用在学习上,考上了一所理想的大学,他和班花都名落孙山。

那时大学录取率很低,考上大学是一件十分值得庆祝的事,同学们纷纷来到我家恭贺,妈妈准备了丰盛的午餐,我刻意穿上丁字鞋,在同学们的赞扬和羡慕中,享受着成为焦点的喜悦,不时偷偷低头打量我那亮闪闪的丁字鞋。聚餐接近尾声,他和班花才姗姗来迟,班花爽朗的笑声和光彩照人的妆扮,几乎瞬间就夺走了属于我的光环。我上下打量她,她穿着当夏流行的百褶裙,脚上穿着秀气的红色丁字鞋,鞋面和鞋带之间的鼻子小小的,还镶上了水钻,将她衬托得更加玲珑剔透。

我再看看自己脚上的黑色丁字鞋,它的光亮暴露出的刻意和笨拙让我无地自容,恨不得立刻脱下来,再藏进柜子。我突然明白,时光飞逝如电,站在原地就意味着落后和淘汰,就好比我脚上那不合时宜的丁字鞋,也就是那一瞬间,我决定彻底忘记他,开始全新的生活。

今年夏天,老家拆迁,妈妈在衣柜里找到了那双古老的丁字鞋,她问我,你还记得这双鞋么?妈妈,我不但记得它,还记得它给我带来的喜悦、羞愧以及顿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