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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断桑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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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父子,竟对素未谋面的中年妇女痛下杀手,是什么让父亲瞬间变成了魔鬼,又是什么让18岁的少年成为“心思缜密”的帮凶?案情似乎很清楚,但凶手的作案动机和细节却又扑朔迷离,让人费解。

盛夏里的命案

这一天,是2011年的8月12日。立秋后,西安下了一场雨。都以为雨后天就会慢慢凉下来,可谁知雨一停,大太阳就出来了,然后天天都是大晴天。这就是西安的桑拿天,人只要不待在空调房子里,无论白天晚上,身上都会是汗涔涔的。所以,到了这天气,特别是烈日当头的正午,人们要不是有事儿非出门不可,谁也不愿意往外走。

这天下午2点20分左右,西沟村曹生明听到一声很响的汽车刹车声,紧接着就传来了男人与女人吵架的声音。因为距离有点远,听不清骂些什么。曹生明赶紧“噔、噔、噔”爬到房顶上,想看个究竟。只见在他家西北方向三四百米远的郑西高铁下的便道上,有一辆红色的拉沙车车头朝西停在路上。瞅了半天,曹生明没能看见吵架的人。十几分钟后,曹生明一抬头,发现刚才吵架的那个方向升起一股烟来。那边都是玉米地,怎么会起火冒烟?

2点30分,行者街办芷阳村的妇女焦莲午睡爬起来连脸都没顾上洗,骑上电动车就往邻村走。邻村有人家在盖房,她在工地上当小工。他们村上跟她一起在那儿干的,还有个叫吕水仙的中年妇女。下午上班的时间是2点30分,虽说骑电动车过去也就十几分钟,但迟到了总归不太好。到邻村去,郑西高铁下面那条便道是必经之路。焦莲到了工地,发现主家有点不高兴。原来,她迟到了,吕水仙还没来。

下午5点多,西沟村有个老太太看见,潼河边起了一堆火,潼河其实就是个水渠,在郑西高铁下面,和那条焦莲、吕水仙要经过的便道离得不远。那烟火燃了一小会儿就没了,所以老太太也没在意。

当天晚上,吕水仙家里人开始满世界找她。原来,下午她不仅根本没到工地上去,手机也打不通。因为关水泵时要记个时间,下午2点06分,吕水仙关了浇地的水泵推自行车出门时,她婆婆专门看了表。

这天晚上,吕水仙头一次夜不归宿,而且自始至终没给家里来一个电话。她家里人给亲戚朋友都打了电话,让大家帮着找人。13日清早,她一个亲戚顺着那条便道找到了曹生明看见冒烟的那片玉米地,发现地里躺着一具被焚烧过的女尸,赶快喊吕水仙家里人过来辨认。结果,吕水仙的丈夫和婆婆过来一看,不禁失声大哭起来。

死者正是吕水仙。不一会儿,临潼分局的警车就一辆接着一辆开了过来。

锁定嫌疑人

案发现场位于郑西高铁灞河特大桥第93孔下,桥孔下便道以南为西沟村的玉米地,吕水仙的尸体距离便道12米的玉米地里,头南脚北仰卧,上半身,上衣堆积于颈部,通过嗅觉就可以判断,焚毁尸体的助燃剂为柴油。民警勘查过现场之后,临潼分局张卫局长对这起案件的侦破一点也不乐观。原因是现场受到焚毁,已经找不到任何可以直接确定犯罪嫌疑人的痕迹、物证了。为了“命案必破”的目标,临潼分局从全部15个派出所都抽了人,成立了70余人的“8·12”杀人焚尸案专案组。因为所有人都在挥汗如雨地工作,专案组给每个民警特意配发了一条毛巾拿在手上,随时擦汗。

既然吕水仙是下午2点06分离开家的,那么,她是什么时候到达案发现场的?专案组做了一次侦查实验,分别让三个不同年龄的妇女骑上吕水仙那种斜梁自行车从吕水仙家出发,沿她去打工的那条必经之路走。结果,三名妇女所用的时间分别为4分18秒、4分28秒和5分28秒。结合走访中曹生明提供的情况和焦莲上班经过这里的时间,专案组将发案时间确定在下午2点10分至2点30分之间。也就是说,犯罪嫌疑人作案时间不会超过20分钟。

玉米地里不会有柴油,柴油肯定是从外面弄到地里去的。在距离现场100米远的便道上,侦查员找到了一片喷溅柴油的痕迹。这说明,玉米地里的柴油是从一辆从便道上经过、使用柴油的车辆上弄到的。

从犯罪嫌疑人作案时间上看,能够迅速弄到柴油并在20分钟内完成犯罪行为的人,应该就在附近。犯罪现场周边,有北庄、张庄和西沟三个自然村。村民家中,使用柴油的机械有旋耕机、三轮车等。侦查员在三个村子里寻找现场目标者的过程中,被要求也要挨家挨户排查各家的柴油使用情况。

13日中午1点至下午4点,侦查员在现场旁的便道上做了一次截流走访。三个小时里,他们总共截流30辆车,除了一辆给沙场送修车配件的车为使用汽油的皮卡车,其余的29辆车全都是拉沙子的柴油大卡车。现场附近有两个沙场——佰民沙场和北庄沙场。因为案发时间便道上出现过一辆红色的拉沙车,两个沙场自然是排查的重点。经过调查,佰民沙场被排除掉。原因是佰民沙场因为路不好走,生意清淡。12日这天,佰民沙场总共只卖出了两车沙,一车是上午11点,另一车是下午5点多。沙场的工作人员相互都能印证,案发时间,他们没有在现场。

北庄沙场这天一共售出了65吨沙。沙场登记得比较粗,就是拉沙车的后三位尾数、一车装了几铲,以及钱数,看不出哪辆车是几点拉的沙子。有辆车上午11点、下午4点各拉了一趟,案发时间段这辆车没有经过现场。而在这辆车跑的两趟之间,有13辆车从北庄沙场拉过沙子。专案组采取逐车、逐人见面的方式,调查这些车的司机12日是几点来、几点走,路上见过谁、和谁说过话、跟谁通过手机、沙子送到了哪里。在调查过程中,民警再次掐着手机的秒表,跟车反复做侦查实验。他们找到了九辆车,并以推理的方式排除了其余四辆。

经过调查,九辆车中,有八辆车被排除了嫌疑。唯一无法排除嫌疑的,是一辆红色的“华山牌”卡车。这辆车开车的,是一对父子。沙场工作人员证实,12日中午1点以后,这对父子来沙场装过沙。有个司机也证实,中午1点20分左右,他在沙场里见到过这对父子。按装沙的时间推算,这辆车在案发时间段完全有可能经过现场。可是,找见这对父子,他们却矢口否认8月12日去拉过沙子。

是什么让他变成魔鬼

这对父子,个子都在一米七五左右。父亲叫章恭俭,40岁,一个见人不笑不说话、文文气气的人;儿子叫章洋,刚刚年满18岁,一个老在低头玩手机、瘦得像麻秆一样的年轻人。

8月18日,专案组给这父子俩办理了监视居住的法律手续,然后分头对父子俩进行审查。再看这对父子,原来,民警在截流走访时就跟他们打过交道,而且印象比较深。13日下午经过现场的拉沙车,就有他们那辆车。为什么印象深呢?因为民警一示意停车,别的车都是缓缓停在路边,唯独这辆车是猛踩一脚刹车,“嘎”的一声刹住的。他们起初都不承认12日拉过沙子,见实在抗不过去,就回避案发时间段曾经经过发案地点。至于沙子送到了哪里,他们每天都有不同版本的说辞,查证下来都是胡说八道,不是时间不对,就是空间不对。父子俩被隔离在两个不同的地点,刑侦大队副大队长孙晓卫带一路人负责审查章恭俭,副大队长宋建科带另一路人审查章洋。不管他们怎么交代,审讯民警都把他们的说法记录下来,由负责外调的民警一一进行核实。在谎言一一戳穿之后,章洋首先有点抗不住了:“叔,能不能不让我说了?再说,还是假话。”“为什么不能说真话?”民警问他。“真话?真话说了就不得了了。”8月20日,第五次审问章洋中,他终于情绪失控,用着拳头在地板上砸。问民警要了一支烟吸过之后,章洋终于像挤牙膏一样,吞吞吐吐地交代他们的犯罪事实:

章恭俭的这辆华山牌卡车是5月份才买的新车。8月12日中午11点,章恭俭接到行者街办白庙村村民卢康忍的电话,让章恭俭给他家拉一车沙子,章恭俭答应下来。12时40分,章恭俭看完电视节目后,开车拉着他的儿子章洋从家中出发,行至“回回道”路口,章恭俭让章洋开车自己坐在副驾驶位置,一路来到北庄沙场。章恭俭去交钱开票,章洋驾车去装沙子。装好沙子后,章洋坐在副驾驶位置,章恭俭开车,将沙子朝白庙村卢康忍家送。下午2点07分,车行至从南北路拐向郑西高铁南侧东西便道处,右拐后沿东西便道继续朝西行驶约三四百米,章恭俭发现受害人吕水仙在其车西边十多米处骑自行车也朝西行驶。章洋看到他爸把头伸到窗外喊了声:“哎”,车停下,他爸下了车。

后来,这起案件让见多识广的刑警们也觉得不可思议。吕水仙不是个让人惊艳的街头摩登女郎,而是个相貌平常的农村妇女。在这样一个桑拿天、又是最热的正午时分,坐在大卡车副驾驶座位上的章恭俭怎么就会突然兽性大发,向骑自行车的吕水仙发动攻击呢?何况,他的儿子还在身边,这不符合基本的人伦常理。过后,连章恭俭也无法对自己的行为做出一个合乎情理的解释。

冷静的帮凶

副驾驶位子上的章洋正玩手机,听到车下的骂声一扭头,看到他爸卡着那个女人的脖子正往旁边的玉米地里拖。他跳下车,在后面跟过去。结果,他看到了骇人的一幕:他爸徒手控制住那个女人,脱下她的裤子,又脱下自己的裤子,对那个女的实施了。那女人扬言要告他爸,他爸下手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直到她不再反抗。提起裤子,他爸往外走的时候看到了他。章洋站在离他爸三四米远的地方发呆,直到听到他爸说“往出走”,才醒过神来。

走了几步,章洋又返身回来:“要是那个女的没死,那我爸就活不成了。”想到这儿,章洋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在女人的脖子上割了几刀。接下来,他将女人的衣裳扯起来,盖在了流血的脖子上。

再追上他爸,章洋跟他爸说:“应该弄些油把人烧了。”他爸没吭声,但他们上车开了不远,他爸一脚刹车踩住了车。接下来,他爸取了个塑料盆,在油箱下拧开螺丝,将柴油放进了塑料盆里。回到现场,在焚烧尸体之前,章洋用小刀割下了吕水仙绑在腰带上、放在裤子口袋里的一个小布袋。这是吕水仙的钱包,里面有60多块钱。章洋取出里面的钱,将小布袋扔在了女人的肚皮上。后来,这个小布袋燃烧起来,在女人的肚皮上形成了一个烧焦的地方。

现场起火之后,父子俩回到便道上。章洋骑上吕水仙的自行车在前面走,章恭俭开着拉沙车跟在后面。自行车骑出大约500米远,章洋拐到河边,将车子推进了潼河里。8月15日,民警找到了吕水仙那辆自行车。这时,车子已经被水冲出了百余米。

接下来,章洋上了拉沙车,和他爸一起离开。想到警察可能会找到他们,章洋出主意,父子订了个攻守同盟:警察问到他们,他们就先不承认12号拉过沙子;如果实在抗不过去,就跟警察胡说,把12号之前以及之后的事情安在那天,反正不说实话。

这天下午,章洋突然想起吕水仙装干活衣裳的包还扔在潼河边,专门跑去,一把火烧了这个包。这就是下午五点多西沟村那个老太太看到的那把火。

谜一样的动机

在章洋交代犯罪经过之后,8月27日,民警在第十次审讯章恭俭时,他终于承认了杀人行为,尽管他不肯交代细节。他说,刀子是捅在了受害人的肚子上,而受害人肚子上根本没有伤。民警分析,虎毒不愿食子,他是想把杀人的事儿都揽在自己身上。但他并不知道章洋割的是死者的脖子,因为章洋扯起死者的衣裳翻卷在其颈部,遮住了脖子上的伤口。但是,死者身上有血迹,所以章恭俭知道儿子动了刀。

私下里,有民警试图做出另一种推测来:18岁的章洋没有驾照,案发时,是他开车撞了吕水仙,并因此与吕水仙发生争吵。这就是西沟村曹生明听到的男女大声吵架场景。后来,吵架升级,父子俩起了杀人灭口的歹念。可是,除了窒息死亡后脖子上的刀伤,吕水仙身上并没有骨折甚至别的皮外伤;她那辆从潼河里捞出来的自行车,也没有任何被撞坏、压坏的痕迹。路上,父子俩的拉土车顶多是把吕水仙吓了一下。为此发生争吵,父子俩就至于置人家于死地吗?

看来,究竟是因为什么杀人,只有这父子俩心里清楚了。但是,经过70人的专案组长达一个月的工作,警方获取的间接证据也已经足以证实他们的犯罪事实:

现场勘查和尸体解剖确定受害人吕水仙系扼颈窒息死亡,尸体裤腰带呈打开状,尸体被焚烧。两名犯罪嫌疑人交代的作案过程和现场特征与现场勘查和尸检结论一致。

技术员在对原始现场勘查时,看到死者上身衣服盖住尸体的脖子,根本看不到尸体脖子上的损伤。后法医进行尸体检验时,去除尸体脖子上的附着物才发现脖子有刀伤。这一法医外无人知道的特征,章洋一口说了出来。

技术员勘查现场时,发现死者吕水仙裤子腰带打开,但裤子上提至腰部,根本看不到死者穿的红色三角裤头,后在法医尸体检验时才发现死者穿着红色三角裤头。在审讯中章恭俭交代,他吕水仙后,在把死者裤子朝腰部提时看到吕水仙穿的红色三角裤头。不是作案人是无法知道这个衣着特征的。

在审讯章洋时,章洋交代受害人所骑自行车的特征与家属提供受害人所骑自行车特征一致,并交代作案后将自行车抛在案发现场西的潼河里。找到自行车后,侦查员将自行车洗干净混杂于另外八辆自行车中让章洋进行混杂辨认,犯罪嫌疑人章洋一眼就辨认出了受害人所骑的自行车。

其他细节还包括:章洋指认章恭俭接柴油的地点;和八张民警随机抽取的农村妇女照片放在一起,吕水仙的照片被章洋一眼认出,尽管案发前他根本不认识吕水仙;章洋能说出死者棕色皮革女包以及装钱布包的样子及包内物品、现金情况,并且指认了烧掉棕色女包的地点、装钱布包扔在吕水仙肚子上这样的细节;民警侦查发现,8月12日下午2点47分,父子俩将沙子拉到了白庙村。侦查实验证实,案发时间他们的拉沙车就在作案现场。父子俩以前不认识吕水仙,他们对吕水仙的描述完全一致;甚至,吕水仙皮带的质地、颜色和打开状态,父子俩也说得完全一致。

9月30日,在章恭俭翻供的情况下,临潼区检察院仍然依据确凿的事实,以涉嫌故意杀人罪批准了对父子二人的逮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