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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连那片海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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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语言/艺术语言

语:“自言为言,与人谈论为语。《论语·乡党》:‘食不语,寝不言。’《礼·杂记》下:‘三年之丧,言而不语。’”——《辞源·语》。

言:“说话。《论语·先进》:‘夫人不言,言必有中。’”——《辞源·言》。

语言:“人类所特有的用来表达意思、交流思想的工具,是一种特殊的社会现象,由语言、词汇和语法构成一定的系统,一视同仁地为各个阶级服务。”——《现代汉语词典》。

语言:“人类最重要的交际工具。是思维的工具,是思想的直接现实,是人区别于其他动物的本质特征之一。语言是以语音为物质外壳,以词汇为建筑材料,以语法为结构规律而形成的体系。”——《辞海·语言》。

“语言是一切事实的思想的外衣。”——高尔基:《高尔基选集·文学论文集》。

“语言是思维的物质表现形式,是思维的外壳。凡是思维能达到的,语言就能达到。”——王雪梅:《广播剧艺术论》。

关于语言的定义,或者关于“语”与“言”的定义,仅笔者收集到的,林林总总,不下二三十种,可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角度不同,立场不同,目的不同,释义便不同,但皆有其根据,皆有其道理。

而我对“语言”的定义是:狗说的话曰吠;鸟说的话曰鸣;狼说的话曰嗥;人说的话,就叫语言。

艺术语言,自然是艺术作品中人说的话。

湖南有本艺术理论杂志叫《艺海》,艺术也真是一片浩瀚的大海,虽起于你脚下,却无边无际,上接天穹,令人生畏。我一个小女子,自然无胆扑身下去,于浪淘汹涌处捕捞珍贵的深海珍珠和奇珍异宝,只好退而求其次,终日流连海滩,追逐着浪花捡拾些不起眼的塔贝、骨贝、织锦贝和冬菇贝之类。

捡拾多了,突发奇想:将这些五颜六色的小小贝壳串成一挂项链,效果如何?

当然成不了艺术品。不过,应该也很美丽哟!

炼 字

偶读胡仔《黄溪渔隐丛话前集·卷十九》,上引《刘公嘉话》:“岛(贾岛)初赴举京师,一曰于驴上得句云:‘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始欲着‘推’字,又欲着‘敲’字,待字未定,遂于驴上吟哦,时时作推敲之势。”

此乃炼字。

一个“炼”字,怎生了得!贾老先生若为挣稿费,这样炼下去,恐怕连稀粥也喝不上。可他偏就那么傻,最后竟忘情到驴儿冲撞了时任吏部侍郎的韩愈!所幸韩愈也是个诗痴,听他讲了缘由后,不但不罪,反而兴趣盎然地帮他再三斟酌,最终选定“敲”字,方有绝代名句传世。

字是语言的基本元素。刘勰《文心雕龙·卷七》:“夫人之立言,因字而生句,积句而成章,积章而成篇。篇之彪炳,章无疵也;章之明靡,句无玷也;句之清英,字不妄也。”由此可见“炼字”之重要。

试举一例:大虾:(含泪哽咽地,念)“埋葬在这里的是个冒险家。他为生他养他的这块土地呼号、奋斗,用头颅撞击那扇沉重的钢门(剧中喻改革开放初期束缚经济发展的政治体制),所以他必须死。他毕生唯一值得骄傲的是:他没有做这块土地的顺民,他是一个冒险家!”

这是由湖南人民广播电台录制播出、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重播的长篇广播剧《冒险家: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里的一段台词原稿。笔者作为演员参与了演播。看到这段碑文,我和在场的演员无不为在改革开放初期为撞开那扇门碰得头破血流的主人公牛栓虎流下了愤懑的眼泪,同时也为这段碑文写得如此煽情而叫好。不料,正录到关键处时,编剧突然大叫了一声:“停!”一边拿出纸笔刷刷地写着什么,一边生气地说:“这是什么狗屁台词呀?钢门?还屁股呢!这是我写的吗?按这个录!”

大虾:“(含泪哽咽地,念)埋葬在这里的是个冒险家。他为生他养他的这块土地呼号、奋斗,用头颅撞击那扇沉重的历史之门,所以他必须死……”(广播剧《冒险家: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修改、播出稿)

作家郑柯在《编辑手记》里谈到炼字的重要性时说:“如果把一部戏比作一座房屋,那么字就是一块块砖;砖粗糙,造出的房子岂能是美宅?”

余深以为然。

炼 句

读过列夫·托尔斯泰《安娜·卡列尼娜》的人,大都记得此书开宗明义的第一段,仅一句话:“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夜读《中外文艺家创作轶事》(贵州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方知托翁最初写的这个开头,竟有一千多字!开篇写成后,托翁极不满意,反复修改,由一千多字压缩成几百字,再由几百字删为几十字,最后定稿,仅剩这二十一个字。

此乃炼句。

“积句而成章……章之明靡,句无玷也。”(刘勰:《文心雕龙·卷七》)如果说把字比喻成建筑里的一块块砖,那么句便是一堵堵墙——承重的墙。墙不扎实,怎能托起华丽的穹顶?故,句子必须炼,像炼铁炼钢一样炼。沈括《梦溪笔谈·卷三·辩证一》:“生铁炼二三炼,乃熟铁,又称柔铁。铁之有钢,如面中有筋,濯尽柔面,则面筋乃见。炼钢亦然,锻之百余火,每锻称之,一锻一轻,至累锻而斤两不减,则纯钢也。”

艺术语言也应这样,濯尽柔面,锻掉铁渣,只剩面筋和纯钢。近几年为频道播出的电视剧作宣传,看了不少电视剧,竟发现在艺术语言上大多泛泛,鲜有拔萃者。有的所谓言情剧,一句话能说清楚的事,啰啰嗦嗦能说上好几分钟。这里并不是要求长篇电视剧的台词像成语那样精炼,像文言文那样简洁,但总得有个度,为攫取最大商业价值拼命掺水的做法,实不足取。

炼字,惜字如金;炼句,惜句似玉。

然而,炼字炼句,并不仅仅指将多余的字、句炼掉,一味地从多到少,从繁到简。有时候,你还真得把简单的字句往多里“炼”。

场景:客厅

人物:瘫痪老太,保姆小花

事件:老太太让小保姆把茶几上杂志拿给自己。

如果是舞台剧、影视剧作家,他会这样写——

老太指着茶几上的杂志:“给我拿过来。”

舞台剧、电影电视剧是视觉艺术,观众一看就明白说话的人让谁拿东西给她,拿什么东西给她,毫无接受障碍。

但如果是纯粹听觉艺术的广播剧,这样写就会使听众产生接受障碍。所以,广播剧作家必须这样写——

老太:“小花,把那本杂志给我拿过来。”

从五个字到十二个字,同样是炼字炼句。不是吗?

李逵葬花 黛玉打虎

张木村:“荷香,你这个死狐狸精,你怎么可以把我们两个大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荷香:“你何苦激动于此?我怎么会嫁了你这么个男人?唉,时也,运也,命也!”

——电视剧文学本《哈勒·八十》17—14

猜猜,张木村和荷香什么身份?

文人夫妇?官宦夫妇?秀才与娘子?……甭猜了,你肯定猜不着。

告诉你吧,剧本中的张木村是一个打柴的山里汉子,荷香是一山野村妇,两人皆货真价实的文盲,大文盲!

唉,编剧这是在逼李逵葬花、黛玉打虎啊!想哭!

什么人说什么话,这是艺术语言尤其是人物台词的基本准则。但偏偏就有不少作品,罔顾这个准则。

“老冯驻徐州,大树绿油油,谁砍我的树,我砍谁的头!”

作者:冯梦龙(明文学家、戏剧家《三言》作者)或冯玉祥(民国大军阀)

选择一下:谁是该诗作者?

傻子都会选冯玉祥。

但有的编剧,怎么连傻子都不如呢?我就纳了闷了!

常说文如其人,字如其人。其实,人类表达思想感情最重要、最直接、最浅显易懂的语言,更应如其人。生活中,你见过一个樵夫“之乎者也”,见过一个大学教授张口“的”吗?生活中既然没有,某些艺术作品中为什么会有?不是说艺术源于生活吗?

说起容易做来难啊!

信手拈来一例:

清文学家李调元极善属联。其调任广东学政时,一姓傅的童生故意在他必经之路用三块石头垒了一座小桥,轿夫一脚将石桥踢蹋,童生佯怒,与轿夫争吵,引得调元下轿劝解。童生趁机提出:“大人乃当今楹联大家,小人这里有一上联,如果大人对上了,此事便作罢。”李大人以为乃小儿科,请其出联。童生指着地下三块石头道:“踢破磊桥三块石。”李听罢呵呵大笑,但笑着笑着,笑容却凝滞在脸上:不好,这个上联,初听浅显,细品却发现暗藏许多玄机,一时间怎能对得上来?童生大度,允其思考一夜,第二天再来应对。李大人回到驿馆,眉头紧锁,冥想良久,竟不得答案。正在床上剪裁衣裳的李夫人见夫君郁郁不乐,问其缘故后,呵呵一笑:“这有何难?你可对‘剪开出字两重山’呀。”调元大喜,第二天便以此对之。童生听了,笑道:“此下联似乎不是大人所作,很像出于妇人之手。”李大惊,问:“何以见得?”童生说“我知大人为人磊落,读大人作品,皆气度不凡。大人只会用‘劈开出字两重山’或‘砍开出字两重山’,绝不会用‘剪’字。而妇道人家,常使用针线剪刀,自然出口便是纤细轻巧的‘剪’字。”

调元叹服。

写戏的人,当拜那位童生为师!

语言·土壤

语言,尤其是艺术语言,是土壤里长出来的果实。

语言的土壤,犹自然界的土壤,黄、黑、白、红、青,五色皆有。五色土里长出的语言,自然有颜色,也有五谷的味道。

那么,语言的土壤在哪里?

民间。

“腰里别个死耗子,硬充打猎人啊!”

“怎么,给你四两颜料,你就敢开染房啊!”

“你信不信我一巴掌把你拍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嗨,你是不是被他骗色骗出幸福感来了?”

这些,都是我观剧和读剧本随手记下来的,数千条之多。有老句子,也有紧跟时代脉搏应运而生的新句子(包括网络语言)。富有生命力的语言有两种:一种是经过历史沉淀的经典语言,体现着生命的恒久;一种是与时俱进产生的时代语言,体现着生命的新鲜。但无论哪种语言,都首先来源于民间而后被文人、艺术家记录下来,应用于艺术创作。可以这样说,但凡好的艺术作品,一定是语言有特色的作品;反过来,那种语言(这里指艺术语言)中规中矩,语法正确,主、谓、宾结构严谨的作品,一定是平庸的作品。彭国元先生在其《广播电视语言艺术》一书中要求语言要规范化,“发音、遣词、造句、行文要符合有关语言法规和有关权威字典、词典的规定及既定的语法、修辞原则。”先生说得对,但请注意:先生在这里指的是“语言艺术”而非“艺术语言”!

艺术语言完全不必拘泥于规范。

一个男人对一个男人说:“我恨你!”那就是纯粹的恨。

一个男人(儿子)对另一个男人(父亲)说:“我恨你!”你还认为是纯粹的恨吗?

一个姑娘对一个小伙子说:“我恨你!”很可能就是爱哟!

看,同样的三个字,作为语言,只有一个定义,但作为艺术语言,便有了N个定义。

计算一下,作为艺术语言的“冤家”一词有多少个定义?

真不敢想像:读一部完全用字典规范语言写成的艺术作品是什么味道?恐怕比咀嚼别人吐出的甘蔗渣还要难受。

还是用从五色土里生长出的有颜色有味道的民间语言创作吧,那才是最鲜活、最富生命力的语言。

小标点·大歧义

上中学时,语文老师给我们讲了这么一个关于标点(对于台词、解说则叫断句)的故事——

某甲穷,其表哥某乙富。一日,某甲到某乙家做客,傍晚临告别时,突然天降大雨,某甲便有意留宿某乙家,再吃几顿饱饭。某乙不乐,又不好意思当面撵客,于是在某甲房间留下一张字条:

下雨天留客天留人不留

他的意思是:下雨天留客,天留人不留——你赶紧走吧!

某乙看了,笑笑,提笔加上了几个标点符号:

下雨天,留客天;留人不?留!

写罢,便倒头大睡。

这是民间传说的,它的确说明了标点符号之重要。你看,加上几个小小标点,便使语言本意整个颠倒过来,这要是一道作战命令,或一条重要指示,你不加标点,还不得人头落地呀!

在观剧和读剧中,确实也发现不少类似句子。尤其是广播电视,语言手段(停顿、延续、轻音、重音)的运用不当,使语言含义变得模糊,造成观众的意像障碍和接受障碍。

“女儿死了妈妈真可怜”——电视剧文学本《钟点工》

到底是女儿死了,妈妈真可怜,还是女儿死了妈妈,女儿真可怜?

语言学家吕淑湘先生在谈到分化歧义的手段时,指出有语言、上文、下文、环境、情理等等。根据这些原则“女儿死了妈妈真可怜”因是电视剧本,有其特定的语境,读者若重复看几遍,还是能理解的。但,假如它拍成电视剧或录制成广播剧,便有问题了。与纸媒语言平面性不同的是:广播电视语言呈线性特征,听众按音流的顺序接受,且稍纵即逝,没有充裕的时间细细品咂,并不具重复性,这就极易造成理解歧义。试举一例:

“××国官方收缴一批假炸弹探测器”——中央电视台2013.5.3《新闻联播》

是收缴了一批假的“炸弹探测器”,还是收缴了一批探测假炸弹的未经官方批准而制造的真探测器?你去猜吧,不关我的事了,反正我把消息告诉你了。

看来,那片海滩上,不仅有五彩斑斓的织锦贝、冬菇贝,也有腐贝、朽贝哟!

流连那片海滩。

像歌里那位采蘑菇的小姑娘一样,我将一如既往地背着小小竹篓,追逐着浪花,捡拾一枚枚贝壳,串成一串串贝链,送给喜欢它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