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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唱一支骊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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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我问自己,却已经不记得了,印象中好像很久没有哭过了。今天,我的泪却潸然而下——在课堂上。那是一堂三年级的音乐课,课题是《永远的朋友》,这是一章有关友情、感恩的教学单元。

每个年代都有一支骊歌,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支唱起来会流泪、听到会伤感的骊歌。例如弘一法师的《送别》,例如徐志摩的《偶然》。我们这个年代呢?正是港台偶像风靡大陆的时候,我们很多人迷恋上了当时红得发紫的小虎队。如今,组合不在,但青春的歌曲永远回荡在记忆中。今天,我就用这样一支歌儿导入,这支歌就叫《骊歌》。

当音乐缓缓响起,伤感的旋律在教室里弥漫开来,刚才还嘻嘻哈哈的孩子们渐渐收敛起笑容,目不转睛地看着投影上的歌词:“南风又轻轻的吹送,相聚的光阴匆匆,亲爱的朋友请不要难过,离别以后要彼此珍重。绽放最绚烂的笑容,给明天更美的梦,亲爱的朋友请握一握手,从今以后要各奔西东。不管未来有多遥远,成长的路上有你有我,不管相逢在什么时候,我们是永远的朋友……”

我轻轻地说:“孩子们,我们来自不同的省份,世界那么大,我们选择了深圳,深圳五个区,我们相聚在南山实验学校。看看,一个年级几百个孩子,只有我们这几十个人坐在同一间教室里。再看看你身边的同桌,是什么让你跟她(他)坐在一起了呢?”“是缘份。”一个女生说,其他的孩子开始笑眯眯地打量身边的伙伴。霎时,教室里一片蔚蓝晴空!我想孩子们大概还从来没有在“缘份”这个前提下仔细观察过身边的同桌吧。

“听的时候想想这首歌唱的是什么内容?”我边说边从讲台走到同学们身边。见平时不太举手回答问题的秦志成向我招手示意,我走过去弯下身,他把手卷成筒状对着我的耳朵轻声说:“老师,我知道了,这是一首歌唱朋友的歌曲。”我微笑示意他听完了再举手回答。

孩子们静静地听着,边听边看着歌词。第一遍结束了,小手密密麻麻地举了起来。我叫了志成,他站起来响亮地说:“这是一首歌唱朋友的歌。”“说得不错,是关于朋友哪方面的歌呢?”我继续引导,启发孩子们更深入地理解。这时我叫了一个前排的小男生,他的手已经举了很久。“这首歌唱的是朋友分别的歌,朋友相聚不容易。”“真棒!还有补充的嘛?”小手们举得更高了,鲁玫村的大眼睛露出了渴求表达的神请。“你说,玫村!”“这是歌唱朋友离别的歌,这首歌告诉我们人相聚不容易,都是缘份,一定要好好珍惜跟朋友相聚的时刻,因为分别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能见面。”我忍不住快步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这个冰雪聪明的女孩给了我一个感动的答案,全班同学报以热烈的掌声。

给刚刚回答问题的几个孩子颁完“小红星”之后,我说:“现在再听一次,听完之后说说你最喜欢哪一句?”

第二遍《骊歌》在教室里响起,我看到一些孩子的头悄悄低了下去,周萱宸终于忍不住大声说:“哎呀,我要哭了。”薛甲凡靠在钢琴边悄悄地擦着眼泪。这个男孩在学二胡,是个很用功的男孩,从来只看到他阳光般灿烂的笑脸。今天这小小男子汉居然掉泪了。鲁玫村头扭到了一边,对着墙壁,泪如雨下。戴舒瑜和吴瑞晨坐在前排已经开始小声地啜泣……大家默默地想着自己的朋友,不再去左顾右盼看看谁哭没哭,小脸上浮现出从来没有的凝重。我顿时泪如泉涌,不敢再面对他们,转过身去对着电脑看着歌词久久不敢回望。

这群家伙,才读三年级啊!三年级的小孩居然从这首歌里听出了我想告诉他们的东西:珍惜友情,学会感恩!记得一篇文章里说过:一堂好的音乐课应该是老师说得不多,学生自然领悟。我想,今天我做到了。

是啊,我们的心灵好久没有经过洗涤,好久没有听过这么感动的歌,好久没有坐下来静静地想想朋友为我们做过的,我们为朋友做过的那些事情。把好东西与朋友分享,快乐变成了双倍。把痛苦向朋友倾诉,痛苦便减少了一半,分享喜悦,分担痛苦,因为有了朋友,我们不再孤独!

第二遍歌声渐远,孩子们开始举手说自己最喜欢的歌词。姚一婷说:“我最喜欢——亲爱的朋友请不要难过,离别以后要彼此珍重。绽放最绚烂的笑容,给明天更美的梦。”郭昕洋说:“我最喜欢——从今以后要各奔西东。不管未来有多遥远,成长的路上有你有我,不管相逢在什么时候,我们是永远的朋友。”周萱宸站起来轻轻地说:“凤凰花吐露着艳红,在祝福你我的梦,当我们飞向那海阔天空,不要彷徨也不要停留。”天哪,我根本就忘了把歌词往下拖动,她是把这一句完整背出来了!我再一次忍不住冲到她面前,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孩子们,你们知道这首歌的名字嘛?”我接着发问。“朋友?”“送别?”我没回答,用鼠标将歌词拖到首页,点到“骊歌”两个字。孩子们还不认识第一个字,众说纷纭,发音不一。我说:“好,今天回去查查这个字怎么读?是什么意思?跟‘歌’连在一起又是什么意思?现在,我们听第三遍,你们可以试着唱唱这首歌。”

第三遍响起的时候,孩子们含着泪水,用颤抖的声音和着音乐轻轻地哼唱。我看着窗外,听着孩子们稚嫩的歌声,心灵感动莫名,任泪水肆意地冲刷着脸。今天,这首歌只是一个引子,让我们有个哭的藉口。哭过一场,忽然觉得身心舒畅,就好像在秋凉的早上到郊外散步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也好像刚刚做完一场运动,体重减轻了,所有的压力和愁绪都和泪水一起冲走了。流泪原来是有益身心的。

歌声未结束,铃声已响起。“谢谢你们,亲爱的孩子,今天我们上了一堂感动的课。”泪痕未干的孩子们挥着小手向我说再见,好些同学自动留下,把教室里的椅子摆整齐,把地上细细的纸屑和发丝之类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歌声还在回响,我低头思念着自己的朋友,蓦然抬头时,看到好几个女生拥抱在一起:玫村、一婷、舒瑜、天天、瑞晨……我赶紧回过身,不忍再看。这个时刻,仿佛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让心灵去思考,让泪水去冲刷。这些泪水有些可能是因为朋友的帮助而感动;有些可能是因为跟朋友的相处而快乐;有些可能是因为跟朋友分离而伤感;还有可能是因为未尽的责任而愧疚……

友情——无所谓对大人还是孩子,它永远都是那么珍贵。可惜,这个现代社会干什么都讲究速度,很多时候我们都来不及细细品味,回味那些跟朋友相交的美好时光。于是,人们越来越冷漠,越来越自私,越来越怕吃亏,越来越怕主动伸出手……自然,朋友越来越少,人越来越孤单,而由这样的个体组成的家庭教出的孩子,也慢慢习惯了冷漠、自私、自我、不知感恩。

还好,今天有了这堂课,有了这首歌,让我看到了人心中最柔软的那部分。那是什么?是感动。我们毕竟还是会为一些事情而感动。真希望所有的人都留点时间听听属于自己的骊歌,细品过去的日子,去感谢那些应该感谢还未曾感谢的人,找回本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心灵的柔软和感动。

这一次我想问,问所有的人:

你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

你上一次感动落泪是什么时候?

万万没想到,这些孩子回去上语文课时还在哭,想着那些离开的老师,那些离开的同学,想着我们以后还会有分离。当周美英老师来教室上课的时候,看到全班哭倒一半,大惊失色,一问之下也非常感动,当即把这堂课的作文题目临时改成了“听《骊歌》想到了你”,孩子们在音乐声中挥笔疾书,一篇篇感人至深情真意切的文章油然而生……

这些,都是中午在食堂吃饭时周老师特意过来告诉我的。这回,我一天里第二次掉了眼泪。真好!谢谢周老师没有笑话我,谢谢周老师用她的课让这份真挚的感情得到了延伸,得到了记录。下午下班后,数学老师张小颖打电话让我看看三(1)班的文章。张小颖老师居然也留了言:

“第一次听这首歌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这是我最喜欢的小虎队最后一张专辑里的一首歌。那时的小虎队三个成员面临解散,各奔东西了。当时的我一边听着歌,一边想也许以后我再也听不到他们三人一起唱歌了,心里十分的难过和伤心。今天我又从同学们这里再次听到了这首歌,知道大家听歌的时候想起了我们的几个老朋友,李名朔和陈浩泽,好多同学还难过得流泪了,这一次我觉得很高兴和感动,为大家的有情有义而骄傲。

“送另外一首我喜欢的小虎队的歌给大家——《放心去飞》,祝福我们在远方的朋友放心去飞,勇敢地去追求自己的理想!”

看着看着,我的泪水又稀哩哗啦地掉了下来。看到好笑的地方仿佛回到当时的场景,带着眼泪笑得东倒西歪。我在给孩子们的留言里写了这样一句:呵呵,你们真讨厌,让我一天掉了三次眼泪,可以破世界记录了!

随后,我对每个人文中的精彩部分留下了自己的感言。

特别要提的是卢范琨的留言。他写到:

李名朔,勇敢地往前走,永远都不要回头。我告诉你三句我自编的“名言”:“忘记别人的缺点,记住别人的优点。”“请往前走,不管走到天涯海角,友情是最重要的。“人生的潜力是无限的。发挥你的潜能吧!”

我留言说:小卢,真没想到,你弹吉他的样子那么帅,打篮球的样子那么帅,呼啦圈转得那么帅,文章也写得那么率真啊!还想告诉你,你的整篇文章我都很喜欢。

后来,周老师和张老师想办法将这件事情转告给已经到北京读书的李名朔。小家伙非常感动,在回信里这样说:

大家好:

我收到了你们给我写的信,非常的感动。此时我想和大家说一声:“谢谢你们,我的朋友!”我原想,大家会把我渐渐遗忘掉的,但是事实跟我的想法完全不一样,所以我要再次说一声:谢谢大家了!

我希望时间能马上来到7月,这样我就可以回到大家的身边了。但是时间好像反而变得更慢,唉……郁闷呀!

卢范琨,记得上次我们俩为了一件踢足球的事情而绝交了,现在想想真的是好傻。不管我们分开了还是没分开,我们都还是最好的兄弟,你说对吧?

李名朔

小孩的妈妈在给周老师的回信里也表示非常感动:孩子很思念这帮同学,家长心情也很矛盾,她希望老师能在暑假孩子回来的时候安排一次全班聚会。

梅花妈妈看到孩子们的文章后,得知当天发生的事情,也感动不已。她特地打来电话说:“现在的孩子很缺乏情感教育,这其实是人生中最重要的情商培养,是做人的第一步。”

(作者单位:深圳南山实验学校 广东深圳 5180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