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范文大全 > 正文

伟大孤独的战役

开篇:润墨网以专业的文秘视角,为您筛选了一篇伟大孤独的战役范文,如需获取更多写作素材,在线客服老师一对一协助。欢迎您的阅读与分享!

尼采说:“当你探视深渊时,深渊也将回望你。”这是一种对个人无限崇拜个人,众生无限仰慕众生的单向他信力泛滥情形的最佳抨击,不少人的内心如同一池无尽头的深渊,庞大或幽微,对他们的探望将无异于杀人自毁。而恰是存在这样一种与生俱来的无所畏的大气节支持着一个人――一个开拓者,在这世间莽莽的心腑之中完成了一段不尽完整的拓荒年月。

历史回溯,十九世纪中叶,诗歌创作观念逐步革新。法国从波德莱尔,兰波,洛特莱阿芒到圣琼・佩斯,美国从惠特曼到艾伦・金斯伯格。在恍若节日礼炮般的现代诗爆炸式的发展史中,贝尔特朗被视为怀才不遇的最知名者,其同时代的批评家圣佩夫所言,称其是“落到岩石上的种苗”,“少尉时就阵亡的大将”。这位潦倒终生的苦难英才在我国似乎尚且鲜为人知,在法国,他早已进入文学渊典,成为了散文诗体的创始人物和超现实主义的伟大宗师。

贝尔特朗(1807-1841),全名:路易-雅克-拿破仑・贝尔特朗,笔名叫:阿露佐斯・贝尔特朗,生于意大利名城切瓦。其父是原籍洛林的法国军官,母亲是意大利人,七岁光景的贝尔特朗移居法国第戍,从此就在那里生活,成长。“我爱第戍,像孩子爱喂奶的乳母,像诗人爱撩起情思的姑娘,”贝尔特朗从第戎的城堡阳光、自然情致和古代遗物之中孕育了灵感,汲取了养分,创作了闻名于后世的《夜之卡斯帕尔》(又名:《田园风俗画》)。从此,诗人开始了他为期不短的苦难与坚持。

黄建华老师曾经在参与编译此书再版时说过:“如果贝尔特朗没能留下《夜之卡斯帕尔》,这辈子就算是白活了。”这一句话多少带有些戏谑的意味,但是它清晰地削释了此书之于贝尔特朗的意义。《夜之卡斯帕尔》挽救了贝尔特朗的人生意义,奠定了贝尔特朗的艺:术地位,同时也开启了他后半生颠沛流离的命运之门。因了《夜之卡斯帕尔》的存在,才使得他为了自己的心血免遭时代湮没而奔走于书商与出版社之间。在当时的法国文坛,《夜之卡斯帕尔》无疑是一部不合时宜的著作。因为如此,这部被后世奉为超现实主义经典皇冠的著作屡遭当时的出版商拒绝。而后虽一度被接受,却也一直不能得以出版,直至出版商破产,另一名名叫E・朗迪埃尔的出版商承诺接纳。可是这一次的接纳也不容乐观,有关出版事宜的谈判竟持续了三年,内中的原因尚不清楚、直至1836年5月,出版合同才真正签订。

熟识出版惯例的人们一般知晓,这一份出版合同带有多少苛责的意味,又背藏着多少贝尔特朗的欲哭无泪。此书第一版稿费仅150法郎,也就是说作者是以极其低贱的价格将书稿让给了出版商。更不可理解的是,此书第一版印数仅800本,可见发行量何其有限!即便是如此,这一本小书直至贝尔特朗辞世后一年半方才得以面世。自1828年至1842年,一本短短的诗集,竟也折腾了14年之久。

他终于来不及看一眼他的手稿变成铅字便作别人世他的短短一生,可以说是黯然无奇,全没有他作品中所表露出的变幻莫测、神奇诡秘。

“我们的记忆是凭借两种方式获得,一是通过我们老师的教习,或是通过感悟和天启;二是凭借书本,书籍都十分晦涩、含混,为了从中找到和谐的真理,那就必须十分敏锐、耐心、勤奋,而且都要有警觉性,”(摘自《P・维科哲学奥秘的钥匙》)

通读这本诗集,其中给我以深刻印象的即是作者思维的跳跃性,进而引申到这种超现实主义创造中想象手法的跳跃性。这是一种诗人深刻锻炼的,也可以说是自然而然的感知能力使然。带着敏锐和耐心,他自古到今,于叙事抒情间打破严格的时空限制,糅合左右,上下交错,同时也放弃了严格的逻辑线索,给予了读者神游的广阔空间。据考证及贝尔特朗的亲友回忆,这是一种文与人在某种程度卜的统一。贝尔特朗是一个喜好以灵感记录为诗的作者,一旦灵感来临,他可以立即利用手边的纸屑、报纸、信封记载下他的瞬间所感,这种随性的思想是一种极端的思想,然而这种“极自然”又将为超现实主义的应用提供一个广泛的创作来源。由此我们大致上可以推断出贝尔特朗的行文风格,即以随性的方式为基底,蓄压了部分极端自然甚至超越自然的灵感,混合以流动性和跳跃性的意识形态,并片段式的阐发了诗的情,以及涛的意境。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时常标榜一种“境界说”,虽然以古人的理论来解释法国诗人的诗作特色存在着诸多障碍,但其本质是有相通之处的,如此形容也未尝不可,所谓“境界说”,王国维是言:“境非独谓景物也,喜怒哀乐,亦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乍一看来,这与超现实主义的主要思想存在相抵触。然而大非如此,贝尔特朗的超现实,超自然即是在写真景物,真现实,真自然,真情感。《夜之卡斯帕尔》中的著名章节《灯下轮舞》、《水中女仙》、《约翰阁下》等等,都是在践行着这样一种理论。贝尔特朗所介定的“境界说”是指整个作品所显示出来的一种整体层面和美学特征。它包括写作主体的人格意识、品行修养、心智气质等的潜在蕴涵。超现实主义借以象征主义的手法开拓,创造出一个完整的境界,借荒诞的、虚无的触感写现实、写自然、写情感,显现为散文诗作中融合着主观情感的客观生活。从某些方面来说,贝尔特朗的创作境界与王国维的“境界说”也存在相互统一,相互一致的美学高度。

仔细研读《夜之卡斯帕尔》,贝尔特朗所用境界法勾勒出来的显性画像比比皆是,而这种显性的画像存在着一个共同的背景,以如此书中各章节之间存在着一个共同的基调――黑夜场景。

作品黑夜场景浓重,略微翻阅各篇章诗作就可看到,全书几近一半的作品是涉及黑夜的。诗集的标题就带上了个“夜”字,其中第三卷还带上了“夜及夜的魅力”的标题。夜与梦自然分不开,也难怪书中幻想叠出,怪诞丛生,而这梦境又与死亡联系在一起,于是书中充满诡秘、沉郁的气氛。

从描摹手法来看,贝尔特朗擅长用拟虚为实的手法,巧妙设置参照物,折射出其隐喻之所在,同时回顾虚实转换,用独特的联想和奇妙的通感,将这境界与词藻语言形同一体。当然,由表及里探寻,我们就会发现这文中暗藏着虚实相生的超越动作,将涛的层次推向了高潮。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审美主流艺术形式,贝尔特朗却敢于打破主流的限制。他曾表示,他“试图创造一种新的散文品种”。这在当时实属不易,了解十九世纪法国文坛的人大略可以知晓十九世纪上半叶雄踞法国文坛的丰要是浪漫派诗作。《夜之卡斯帕尔》可以称得上是开辟了一代风气之先,贝尔特朗倡导这样一种散文式的诗歌或是诗化散文,摒弃了传统诗歌对格式、韵律、音调以及直叙手法的放纵形式,而改用跳跃的、凝练的语句浓缩起散文、诗歌的精华,并直接展现于读者面前。

在世界散文诗创作之风日益高涨的今天,贝尔特朗对诗歌体裁的革新无疑是一种开拓。在“诗歌自由”的引导下,越来越多的诗人开始选择沿袭着一条道路,并给予适当的创新。影响日趋深刻,也具有逐步占据主流

地位的发展可能,十九世纪下半叶,散文诗这一文学品种逐渐在法国文坛之中占据一席重要位置。1862年波德莱尔发表了他最重要的散文诗巨著之一《巴黎的忧郁》,并在其中写给阿尔塞斯・胡塞(1815~1896 法国作家)的亲笔信中强调:“我想向您作一个小小的坦白,我把阿露佐斯・贝尔特朗著名的《夜之卡斯帕尔》翻阅了至少二十遍,才萌生了这样一个念头,试写一部类似的作品。”紧随其后,尼采也公开发表声明自己曾受到过《夜之卡斯帕尔》的启发,1873年兰波完成《地狱一季》,1886年发表《彩图》集,那都是继《夜之卡斯帕尔》之后的重要散文诗巨作。

到了二十世纪,许多著名作家部写散文诗,如:克罗岱尔、圣琼・佩斯、勒内・夏尔……有的甚至以散文涛为主。可惜《夜之卡斯帕尔》发表得过早,以至于当时的民众实在无力接受这样一种诗不像诗,散文不像散文的“另类”创作。但是有一点我们值得坚信:大凡伟大事物,假以社会无力接受,学术无力接受,历史也一定会接受。《夜之卡斯帕尔》日趋高远的地位,以及随着时间的推移日渐明晰的散文诗艺术证明了他的成功。

如果说以雨果为首的浪漫主义文学家们为满足于一种“自我中心幻觉”而掀起一场浪漫主义风暴的话,那么贝尔特朗的孤寂状态就是绝对的风平浪静了。他从不为了写作而写作,而是以谦逊的美德实现了那一股来自于本能的写作要求,同时也自杀式的跃进了一个孤寂而甜蜜的写作深渊。巴黎纷扰嘈杂,贝尔特朗的诗章却已然作了冷静的规避。以至于直面这样一个诗人姿态与当时社会主流的相互映衬时,我们甚至会被迫认为他不是一个诗人。这正如我们看遍了矮脚红枫之后,忽然见得一棵高大的红枫,就一厢情愿地认为后者不属于红枫之种一般。

当然,这不是惟一的误解。当我们逐渐认清了贝尔特朗的纯艺术之后,也会被迫认为纯艺术与时代感是相互抵触的。然而,写作之于时代,既有目的论上的意义,也有工具论上的意义。除却对其内容(现象及意识形态,价值体系)产生情绪并作出评判之外,还可以对其材料进行利用从而服务与某种超现实的目的。现实主义不宜于精纯的发展,它往往被迫服务于社会效益,世俗道德和权力意志。相比之下,我们应该可以看到:贝尔特朗所利用的超现实主义中充斥了更多非人为的现实因素,更有利于文学在理论上的发展和进步。

对于贝尔特朗,超现实主义的帽子似乎扣得太早了一些,不过我同意东的观点:“贝尔特朗是过去的超现实主义者。”他对这种百年之后诞生于1924年法国的重要流派仿佛早就存在一种预言。我们再读《夜之卡斯帕尔》,即可发现它是作者“凭着幻觉,错觉来写诗,”这与阿尔图尔・兰波对超现实主义的主张完全一致。

所谓超现实主义,是一种具有普遍意义的文艺和文化思潮,它的哲学基础是黑格尔的辩证法和柏格森的“生命冲动”说。黑格尔认为,人的思维行为的一切结果不具有最终的性质,绝对真理仅仅体现在认识的不断深入之中。而柏格森把生命冲动看成是文学艺术的心理基础,提倡直觉和心灵感应等非理性的表现。《超现实主义宣言》为超现实主义也有定义:“超现实主义,名词。纯粹的精神自动主义,企图运用这种自动主义,以口语或文字或其他的任何方式去表达真正的思想过程。它是思想的笔录,不受理性的任何控制,不依赖于任何美学或道德的偏见。”贝尔特朗的志愿也是如此,他的创作意图更是如此。都是为了从精神的高度支配改造行为动作,以高于普遍思维的无限信仰或是力量营造梦幻之地,并摧毁其他的精神机械主义。这是一种源于艺术的深刻活动方式,由此,我们可以看到,贝尔特朗的作品,甚至于他的人本身,都具有进步性和开拓意义。

贝尔特朗终究还是带着一幅傲骨拒绝了接济和施舍,度过了短短的寂寞和深切的凄凉,作别了人世。1841年4月29日,一位默默无闻的诗人在巴黎草草下葬。他的葬礼不同于同时代的雨果那般赢得举国默哀,万人空巷;跟随灵车的只有一位孤零零的友人,当日风雨交加,在墓地念祷文的神甫不等棺材抬到便径自离去……

“我是个穷困、受苦的诗人,我祈祷过、爱过、歌唱过!我的内心充满信念、爱情、才思也是徒然。”

“因为我是流产产下的小雏鹰;我的命运之蛋从不被温暖的翅羽孵育成功。它就像埃及人的金色胡桃那样干瘪、中空,”

“啊!人,不过是脆弱的动物,挂在的线上蹦蹦跳跳。人啊!如果你知道的话,请先告诉我:人是受生命磨损,被死亡粉碎的提线木偶,仅此而已,是么?”

――贝尔特朗《致雕塑家大卫先生》

当一个人的生命脆弱到了连他自己也不敢于触碰的时候,一种类似于兀自疯长,也雷同于离愁别绪的人生传奇即刻衍生。这是一个能够被广泛征实的理论,而这未免太过于惨淡。以事外之身去换取事内之功,将无异于凤凰涅,死而后已。也许就是要以这排除事外之享受而以自身的牺牲来实现这一场革灭的战役吧!

路易・贝尔特朗,他是一个圣者,可惜伟大且孤独着。

后记

也许是因为彼此之间存在着一种启发与被启发的关系,使我决意执着于沙尔・波德莱尔的目光不自觉地投身到路易・贝尔特朗以及他的《夜之卡斯帕尔》之上。也许是因为内心深处隐匿着对这位苦难英才37年孤苦生涯的无限悲悯,使我将自己大约十日的光阴全数投入到创作之中来。我实在无法拒绝这样一位圣者的呼吸以及他用生命所倾吐的文字。

一如我在全文结束时的感慨――他是一个圣者,可惜伟大且孤独着。我总不愿用这样一种消极的认识论来认知评价一个人。但是直觉使我不得不如此。他的艺术,就是在眼见诗集出版无望之时,手持“收采成果的工具”站在出版商的门口默默叹息;他的艺术,也就是他在死后一年半方才面世的作品依旧得不到广泛认可的悲苦。他用自己的苦,满腔的爱与鲜血祭了诗歌,完成里一场漫布千钧悲悯的光荣战役。

作品立场

关于《伟大孤独的战役》创作之初,有一位师长曾经问过我为何对待贝尔特朗如此执着,我是总想心存一丝悲悯的情怀的。却又不忍苛责自己的过度感伤,所以我没有解释。而当他进一步质询我看到贝尔特朗以及他的作品会作出何种感想时。我没有再继续保持缄默,而是用上了自己一直以来对文化的无比虔诚,去解释我所理解的一切:伟大以及孤独。他似乎不甚满意,于是进而怀疑我的认识深度。对于这一点,我不想辫白,我所阐释的,是关于贝尔特朗的学术成就以及生活方式的种种。他是一个值得广泛关注的苦难诗人,完成了一场伟大战役的苦难圣者。

罗素在《论具有现代头脑》中陈述:“我们现在遭受的痛苦是孤独的丧失。”这也许是在为那个时代于逆境中苦苦支撑下来,或是消亡于苦苦支撑的人们一种慰藉。我却宁愿将其理解成对那些于孤独中创造伟大的人们的赞颂。人类从未忘记他们,他们的孤独和伟大;人类从未忘记他们,他们的坚持和各自于其领域中完成的那场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