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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仇”的张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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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爷是社区里有名的倔老头,还特别能说会道。退休以后,他每天到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总是高声地发表自己对各种事情的见解。渐渐地,老伙伴们发现他有个特点,就是别人不能说他不好,但凡别人有句话说他不好、不对,即使没有恶意,他也会马上暴跳如雷。这老爷子的个性着实鲜明,使周围的老邻居都畏惧他三分。

张大爷的老伴早逝,现在家里就只有他和小孙子,所以他没事就爱出来找人聊天。这一天,张大爷又早早地出来了,他在院子当中一坐,看着小孙子在周围跑来跑去的玩,就又和凑过来的几个老伙伴聊上了。张大爷聊时事,聊娱乐,聊得高兴时就哈哈大笑。快到中午时,老马的老伴过来了,看见老马就说:“别说了,累不累呀,都说了一上午了,快回家吃饭去。”谁知这话被耳聪目明的张大爷听见了,他不由得心中火起,便闷声闷气地说:“我说,这是谁家的嫂子?就聊聊天,怎么,犯法了吗?”

那边马家老太太没防备,忽然听了这话不禁皱起眉头,扭头看见是张大爷在说她,就撇着嘴,一边拉起老伴往外走,一边摇着头嘟囔着:“这年头,累不累呀!”张大爷听出话中有话,“嚯”地站起来,环顾周围,指着老太太的背影冲别的老伙伴们说:“你看看,你看看,还这年头,我就这年头,怎么了?”老马老两口已经走远了,所以没听见。别的老伙伴们纷纷劝张大爷:“你别在意,别生气伤了身子,她不是在说你……”张大爷跺跺脚上的土,气哼哼地也走了,边走还边说:“这年头,我什么没经过,这年头……”

张大爷有个优点,就是特别仗义,只不过在仗义的同时还有点记“仇”。一次,社区搞促安定义务活动,张大爷当仁不让,首先报名当义务巡逻员,而且劲头还挺高。然而只干了两天,他就再也不干了,任谁说也没用。原来他执勤时,曾制止乱闯红灯的小青年,被小青年轻轻地说了句,“就这么点事,您还那么认真?”张大爷立刻暴跳如雷,多亏几个老伙伴拉住才没有挥出拳头。张大爷气愤地表示,再不当义务巡逻员了,说是受不了那份闲气。

也就从这一次生了气以后,有好久都没见张大爷的踪影,后来邻居们才听说,张大爷生病了。热心的老邻居们纷纷跑到张大爷家看望,看到张大爷情绪状态很不好,还不时叨咕着当义务巡逻员那天的事。这天,老马两口子也来看望张大爷,看见老马的老伴,他想起上次的“仇”,便又吊起脸来,装作没看见老马两口子。老马的老伴也是个性急的人,见张大爷这样,刚想说话,却被老马止住了。

老马走到张大爷床头坐下,一边拍着张大爷的腿一边慢声慢气地说:“老张啊,咱们这么多年的老哥们,我还不知道你,别人一说你,你就觉得别人是在否定你、贬低你、不认可你。可这是你自己心里的小九九,别人还真没有那个意思。”张大爷打断老马的话,闷声道:“你别替他们说话!”老马是个慢性子,还是笑眯眯地说:“我没替他们说话,咱们认识都多少年了,我能不替你说话?我知道你是觉着憋屈。自己这么付出也没人知道,别人还老觉得自己不对、不好,是不是这样?”

这回可说到张大爷心坎儿里去了,张大爷哼了声,低着头,没再说话。老马接着说:“可是你得分清楚,啥事是咱想出来的,啥事是真的。你觉得你生的气有理,可是别人根本没那意思,那你不是生自己的气吗?你跟自己较什么劲呢?”张大爷脸上的肌肉松弛下来,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过了一会儿,张大爷用少有的声调喃喃道:“我就是想我那个早逝的老婆,她走以后,再也没人什么事都说我做得对了!”张大爷说到这,泪水湿了眼眶。

老马拍拍张大爷的肩膀,说:“都这岁数了,谁不一样?就我那老婆,每天在家也不许我说她不对,可其实她离不开我。你想念嫂子,想有人说你好,其实每个老伙计都一样。可是咱不能走偏了,对不?人家没那意思,你非觉得人家挤对你,下次再这么想时,你就大声说,我又想我那口子了!”此时,张大爷已经老泪纵横,连连点头,哽咽着说:“是想啊。看你们多好……”老马的老伴一直站在门外听着,这时也走过来跟张大爷赔不是,连说上次的事是自己不好,让他保重身体,有什么心里话就直接跟大家说,别闷在心里。张大爷连连点头。

张大爷的心病好了,身体的病自然也很快就好了。他又每天领着小孙子到楼下聊天,高声大嗓地发表对时事的看法。如果别人再有“惹”着他的,他就难为情地笑笑,说:“我又想我家那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