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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佛生命观比较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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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儒佛虽然在生命来源、意义、态度、归宿等方面有诸多不同,然而在道德教化、出世与入世等问题上却能达到和谐统一。通过比较研究可以对儒佛二者的生命观有更清晰的认识,对推进儒佛间的对话具有重要的意义。

关键词:儒,佛,生命观

目前学术界对生命观已经有大量的研究成果,不仅有对如孔子、墨子、黑格尔等思想家的生命观进行了比较细致的探析,而且有从儒家、道家与道教、佛教、伊斯兰教、基督教等宗教角度对生命进行的探析,也有对儒道、佛道的生命观的比较研究,但对于儒佛的生命观的比较研究成果还比较少,本文从这个角度出发,从生命来源、生命性质、生命轨迹、生命意义四个方面进行比较分析,最后探讨儒佛在生命观上的融汇,使读者对这个问题又更清晰的认识。

一、生命来源――“天命观”与“缘起论”

(一)儒家的天命观

儒家认为天地化生万物,并孕育万物。《易经・卦序传》曰:“有天地然后万物生焉。”天地先于万物存在。《彖》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通天。”《春秋繁露・顺命》中说:“无天而生,未之有也。天者,万物之祖,万物非天不生。”人也是由天而生,《春秋繁露・观德》中说:“天地者,万物之本,先祖之所出也。”由此可见天地为创造万物的大根源,天的功能是生成万物不自觉的行动[1],是一切生命形式产生及存在的基础。《周易・条辞传》有言:“天地之大德曰生。”上天最伟大的德性就是爱护生命。《春秋繁露・王道通三第四十四》中说:“天覆育万物,既化而生之,有养以成之。”就是说上天化生万物,并养育万物。

(二)佛教的缘起论

缘起说是佛教的重要理论之一,其内容纷繁复杂,主要包括业感缘起论、中道缘起论、赖耶缘起论、真如缘起论、六大缘起论、法界缘起论等。[4]这些缘起论对世间的一切现象产生的根源给予了深入细致的探析。缘起论是时间一切诸法生灭变化的根本原理,有“因”有“缘”,因缘和合而有“果”。业感缘起就是解释众生惑、业、果三者之间的因果联系、辗转轮回、生灭变化的理论。《成唯识论》中说:“生死相续,由惑、业、苦。”《妙法圣念处经》中说:“业果善不善,所作受决定,自作自缠缚,如蚕等无异。”业力不灭、因果循环,六道生命不断流转。

二、生命的性质――“崇有”与“贵空”

在儒学家的眼中,一切万物都是有形存在,即所谓的“有”。“有”是伦理纲常存在的依托。西晋时的裴甚至特意写成《崇有论》来维护名教礼制与君王的统治地位。裴认为,崇有论则标志着人与人之间存在天然的统治与被统治的关系。如果“崇有”,君主及其世俗统治作为最高政治权威就必须被确立,要确立君王的统治地位,就得分贵贱立名教,崇有论最终导向是以名教为依托的圣王之治,这与儒家“内圣外王”的价值追求相一致的。

而佛教则不然,它体现的是“贵空”的特性,“从本体论讲,空就是真如之实体或实性;从认识论上将,空是最高的体认和关照――般若智或‘观空智慧’;从人生观讲,空代表佛教修行的最高境界――涅寂静。”[5]佛教认为万物都有自身本质的规定性,就是所谓的“自性”,而万物的自性本质是“空”。但佛教讲的空并不是否定一切,而是在“有”的基础上谈论“空”。佛教否定现世的实在性,否定现世的价值,来凸显真如实体,真善美的彼岸世界。它是在肯定彼岸世界的“有”,而谈论现世世界的“空”。这个“空”是通过现象的“假有”来体现的,世界不是空无一物,而是虚假不实。在宗教实践中要求人们行善戒恶,以好的行为换得来世善的果报,在理论和实践上体现了“有”与“空”的结合。

三、生命轨迹――“线段”与“圆形”[6]

儒家所认为的生命的轨迹像一条“线段”,就是一个从生到死的过程。《礼记・祭法》中说:“大凡生于天地之间者皆曰命,其万物死皆曰折,人死曰鬼。”而佛教则不同,他们认为生命的过程就像一个“圆形”,六道众生就在这个圆中生死轮回。

佛教的生死轮回集中体现在三界、六道的划分。按照佛教的宇宙结构论,设想世界有三种形态,在三界中存在六类有情众生,即所谓的“六道”。六道众生因业力的善恶性质在三界六道内,就像一个圆一样生死不已,不断循环。而佛教却认为众生只有得道,才能超越六道轮回之苦。生命不仅在六道三界六道中轮回,而其本身也经历成、住、坏、空“四劫”的无限循环,像圆一样无始无终。

四、生命意义――“内圣外王”与“得道成佛”

生命的意义在于打破生死的界限,使有限的生命或在精神上,或连同肉体获得永恒。在这方面儒佛也表现出不同的倾向。

(一)内圣外王

“内圣外王”最早出现于《庄子・天下》:“圣有所生,王有所成,皆原于一(道)。此即内圣外王之道”。“内圣”是作者的人格理想,要修身,要成圣人,做君子;“外王”是作者的政治理想,要民有所养。”内圣外王一词,虽不是出自儒家,却与儒家思想有相通之处,却被儒家发扬光大。

1、法天而王

推行王道政治,更要依天命而为,取得神圣的合法性。所谓顺天意而为,就是要符合天、地、人“三才”的规律。《春秋繁露・王道通三第四十四》中说:“古之造文者三划而连其中者谓之王。三划者,天地与人也;连中者,通其道也。取天地与人之才而参之,非王者其孰能当是?故王者必法天天覆育万物,既化而生之,有养以成之。”王者必须法天才能实现王道理想,在具体的实施过程中体现天的意志,也就是所谓的“天人合一”。

2、为民而王

儒家之言治,有内圣外王之道,所谓的外王,就是推行王道政治,是“为民而王”的政治,是为民众的利益而平治家国天下,也就是古代圣王之道。《尚书》曰:“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无反无侧,王道正直。”[8]《春秋繁露・灭国》曰:“王者,民之所往。故能使万民往之而得天下之群者,无敌于天下。”《白虎通德论・皇帝王之号》中说:“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由此可见,得民心才能使天下归往,并且心悦诚服,这种“为民”思想才是王道。

(二)得道成佛

成佛就是对生死的超越,消除死亡对生命的遮蔽、限制和否定,实现自然生命向价值生命的转化,使二者融为一体。因此佛教把从“十二缘起”的因果链中解脱出来,超越生死,达到一种“无生”、“不生”或者得道成佛的状态,作为最高理想。

1、成佛的可能性

所谓“佛性”,即众生觉悟之因。佛教认为人的“心性本净”、“心性本寂”,寂、净都指的是成佛的可能性。大乘佛教空宗认为人都能成佛,有宗认为多数人都能成佛。隋唐时期法相宗提出二佛性说,他们认为:理佛性众生皆具,行佛性众生有具有不具,不具者永不成佛。天台宗提出“十界互具”说,认为佛、菩萨、缘觉、声闻四圣界和天、人、阿修罗、地狱、畜生、饿鬼六道不是彼此隔绝,而是互相融通的,人界具佛界,众生本具佛性。中国佛学家竺道生根据自己对经文的理解提出“佛性我”、“一切众生皆有佛性”等观点。梁武帝以“神性不断”来说明众生可以成佛[9]。他认为:“心有神灵不失之性,知是心神已在身内,即异木石等非情物,由此能成大觉之果,故说心神为正因体。”由此可见众生是有成佛的可能性的。

2、成佛的途径――修习佛法

佛教以苦为基点提出“四谛”说。大乘佛教和小乘佛教在修习佛法上有些不同,小乘行八正道,修戒、定、慧三学,而大乘佛教除了修习八正道意外,同时还要修习六度、四摄。大乘佛教提出“三乘”名相,一、声闻乘:听到佛的声教,领悟四谛之理,从而断灭烦恼,证得阿罗汉果。二、缘觉乘:自身比较有慧根,虽没有听过佛的声教,但通过一些外缘,独自觉悟十二因缘的道理,从而断灭烦恼,证得辟支佛果。三、菩萨乘:跟随释尊,听闻佛法,觉悟而得无上道,并行六度三学,自利利他,普度众生,证得无上菩提,即佛果。

五、生命态度――“贵生重死”与“超脱俗世”

《论语・先进》中记录季路问孔子生死之事,子曰:“未知生,焉知死。”可见儒家是“贵生”的。儒家讲人生有三不朽“立言、立功、立德”,希望在自然生命之外再发掘一个价值生命,以使人生更加完满。然而儒家认为的生命是一个由生到死的过程,着重在有限的生命里,最大限度地实现人生的价值的同时,也对死后的世界作了设想,所以在现实生活中儒家的态度不仅“贵生”,而且“重死”,以一种积极入世的态度,追求此生的完满。虽然儒家很少提到死亡,因为他们认为人不能通过直接的途径解决它,但不能无视死的现实和威胁,所以只有尽人事听天命[10],对此不予不介怀。况且死亡是人都必须经历的,是对所有人都平等的事情。之所以说儒家“重死”,主要表现在儒家对丧葬和祖先祭祀上。

(一)“重死”的表现

生死问题是人类最根本的问题,是人类文化的起点与终点,解决好生死问题,生命才能圆满。《论语・为政》中说:“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中庸》中也说:“事死如事生,事亡如视存。”可见儒家对丧葬祭祀的重视。

(1)祈求得到护佑

儒家特别重视血亲宗族关系的维系,所以特别重“孝”,这个孝在丧葬方面主要体现在丧葬礼仪中。丧葬礼仪是对死人的一整套埋葬和处理方法,它源于灵魂不死的观念,人们认为善待亡者的身体就可以使他的灵魂得到慰藉,从而护佑生者。其中很重要的一项是给亡者送陪葬品。人们认为人死后会过着和人间一样的生活,所以会给亡者很多的随葬生活、劳动必须品,甚至奴仆等,以满足亡者的需要。

(2)繁琐丧葬礼仪,体现了儒家的“重死”观念

丧葬礼仪曾被统治者作为典章制度加以遵守、书写。整个丧葬礼仪更是繁琐,包括初丧、治丧、出丧、终丧等内容。[12]初丧礼仪包括招魂、变服、讣告、沐浴、饭含等。治丧礼仪包括设铭旌、魂帛,人们吊丧,为死者入殓,亲人成服等内容。出丧礼仪包括卜兆宅葬日、启殡、朝祖、陈明器、送葬(包括在途、路祭、及墓、下棺等程序)、反哭等礼俗。终丧包括大小祥、礼等内容。①

2、祭祀祖先

儒家认为,人死后会以另一种方式存在,为了死后能有一个好的归宿,人们力求自己死后有人祭祀,以至能超越有限的生命,使人的存在得以无限延续。同时在儒家眼中祖先在某种意义上具有神的特性。每逢清明、中元等一些重要的节日,或者遇到一些重大事件时人们都会祭祀祖先,不仅是“孝”的维系,而且通过祭祀也可以得到祖先的福佑。

1、破除我执――生死解脱的关键

破除我执,首先要明白“人无我”的道理。《维摩经》中说:“四大合故,假名为身。四大无主,身亦非我。”人身并不属于我自己,它也是一种“假有”,一种“空”的存在。不仅人身虚幻,人生也是不实的。《华严经》中关于“音声谷响”、“画图彩色”、“水月”、“浮云”等比喻,和《金刚经》中的“金刚六喻”都就说明了人生是一大空幻。

2、了解十二缘法――生死解脱的出路

《增一阿含经》中有这样一段记载:“不解十二缘法,流转生死,无有出期,皆悉迷惑,不识行本,于今生至后世,从后世至今世,永在五恼之中,求出甚难。”于是佛陀告诉众生:“若无明灭则行灭,行灭则识灭,识灭则名色灭,名色灭则六入灭,六入灭则触灭,触灭则受灭,受灭则爱灭,爱灭则取灭,取灭则有灭,有灭则生灭,生灭则老死忧悲苦恼灭。”也就是说只要无明灭,生命就能超脱轮回,达到解脱的境地。《中阿含经》卷十《习相应品》中说:“了解十二因缘流转带给生命的诸多苦恼,便能有信;习信,便有正思维;习正思维,便有正念正智;习正念正智,便有护诸根、护戒、不悔、欢悦、喜、止、乐、定、见如实、知如真、厌、无欲、解脱;习解脱,便得涅。”这也就是证悟十二缘起法而超脱俗世的价值所在。

3、借假修真――诸恶莫作,诸善奉行

止恶能使生命不再沉沦,佛教教义中有很多关于断除恶业的内容,都是依据人道而设定的。如“五戒”②“十恶”③等。行善使生命臻于完善,诸善奉行是通向生死解脱之路的功德积累,也是觉悟成佛道路上菩提必备资粮,只有行善才能戒恶。此外,关于生死解脱的世间还有许多方便法门,如往生净土的方便法门,无修而修的广泛法门等等。

六、儒佛的交汇

1、重德养心

儒家极其强调树立道德的主体性,强调立志。孔子说:“为仁由己。”[15]孟子也说:“君子深造之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则居之安,居之安,则资之深,资之深,则取之左右逢其源,故君子欲其自得之也。”[16]

而佛教更是一种“重德修心”的哲学。佛教讲“八正道”,即“正见、正思、正语、正正命、正精进、正念、正定,就是修心养德的规范。

2、重报

儒家思想里特别重视善恶报应,其中天道是赏善罚恶的主宰。《国语・周语中》中说:“天道赏善而罚淫。”《尚书》中说:“有夏多罪,天命殛之。”《周易・坤・文言》中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佛教的果报观念,有三种:在现世招致果报的现果,待来生成熟的来果,需多世乃至无量世才成熟的后果。而且“业报自招无代者”。《楞严经》也讲:“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莫言不报,时刻未到”。而佛教的三世因果文更是将因果报应的观念解释地详尽透彻。

3、重现世

儒家本是依据现实世界而提出的关于道德、仪礼、治世等一系列的观点,本就是要建立一个理想的现实世界。而佛教虽然是一种出世的宗教,强调离家弃世,但也没有完全和现世割裂开来,它主张现实世界现象的“假有”,及本质上的“性空”。所以它一方面否定现实世界的实有、价值,要人们追求涅寂静的解脱之道,另一方面却在宗教实践中体现了现世的果报,倡导行善、布施,宣扬善恶有报。所以说佛教是为了出世而入世,以入世的手段达到出世的目的,在现世达到生死解脱。

4、成佛和成圣相统一

佛教讲解脱,但这并不是脱离社会,并不是要人们逃避社会责任,而是彻悟生活的本质,使人的心灵实现良性转变,思维更加深化和拓展,所以佛教讲求建立“人间佛教”、“人间净土”。

七、小结

儒佛在生死观上有诸多不同,然而在很多地方却又是融汇的,他们都重视生命、重视道德修养,主张善恶报应等。正确理解儒佛的生死观,可以帮助人们更清醒地认识生死的本质,更深刻认识到人身的可贵,从而追求更有意义的人生。同时还能消除人们对死亡的憎恶和恐惧,摆脱在感情上由于死亡带来的压力和痛苦,树立正确的死亡观,更加清醒、坦然地面对人生。(作者单位:西北民族大学宗教学学生)

注解:

① 详见陈华文著《丧葬史》上海文艺出版社,2007,P71~P88

② 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

③ 杀生、偷盗、邪淫、妄语、两舌、恶口、绮语、贪欲、嗔恚、邪见

参考文献:

[1]孙振声.白话易经[M].星光出版社.1981

[4]曹曙红.聚散因缘,佛教缘起观[M].宗教文化出版社,2003

[5]何光沪,许志伟.对话:儒释道与基督教[M].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8

[6]梁琳.“儒、道、佛”生死观认识与比较[J].学理论,2009

[8]《尚书・洪范》

[9]何光沪,许志伟.对话:儒释道与基督教[M].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8

[10]同7

[12]陈华文著.丧葬史[M].上海文艺出版社,2007

[15]同7

[16]《论语・卫灵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