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心上的一根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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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参加了一次自驾游,我和一个女人同拼了一辆车。车主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路途较长,我们一路上边走边聊。

女人年龄看起来不小了,话多,还不停地掏出手机来打电话,电话里唠唠叨叨。她一接电话,我们两个就不得不止住话题,礼貌地等她打完电话。于是,一个单身在城市里打拼的话题,我们说了三四次。

我问起小伙子的女朋友,他兴高采烈,说马上要春节了,春节他不打算回去,想和女朋友去海南度过,那里的水很蓝,海滩的沙也细。我说恰好我们旅行社要在春节组团,可以帮他报下名,优惠力度会很大。

正说到兴头上,女人的电话又响了。她接过来,旁若无人。电话里好像是她妹妹,她问,老太太还好吗?我快过生日了,要她一定记得准备礼物啊,少了不行。

我与车主相视一笑,笑她的矫情。明明年龄这么大了,还要礼物,现在扮嫩的人太多了,没想到我也遇上了一个。她没看到我们对视的笑容,还在电话里唠着家常,声音很响,谈上网谈家事。临挂电话时,又重复了一遍,让咱妈别忘记我的礼物。

挂了电话,她看着我们笑,说,听你们刚刚聊海南?那地方别去了,我从小就在那边长大,没什么好玩的,离家又远。

她又怎么知道我们的快乐呢?我开她玩笑,说,大姐,你看你都这个年龄了还想着跟妈妈要礼物,我们为什么不能去海南呢?

其实两件事确实没有太多关系,她听着好像有点糊涂,后来才明白我在绕着弯嘲讽她。

好在她脾气好,笑着对我说,这你就不明白了,要礼物才是爱啊。

这下轮到我和车主不明白了。于是,她开始给我们讲她的故事。

她家姊妹五个,她是老三,上面有两个姐姐。自小她就被父母送给了没有生育的小姨,小姨远嫁海南。但没想到,领养了她之后,小姨很快就怀孕有了孩子,于是她就成了尴尬的一个角色。

终于,在她二十岁的时候,小姨一家出国了,她重新回到了母亲身边。她学历不高,没有找到好工作,只在一家饭店暂时做了服务员。

一开始重新回到家庭,感觉很别扭,毕竟那么多年没有在一起生活过,与母亲也有很多隔阂,甚至有过几次小小的冲突。冲突时,她总是把话题引到当年母亲把她送给小姨的事情上面,大家闹得都很不愉快。其实她心里也知道,母亲可能对所有孩子都是一样疼爱,当年把她送给小姨也有苦衷,可是心里就拗不过这个劲。

那天,母亲过生日,所有的孩子都到齐了,为做菜放不放糖的问题,她又和母亲起了争执。争执中,母亲说了一句,你不知道大家的饮食习惯。正是这句话惹到了她,她恨恨地收拾东西走了。

后来,大姐给她打了个电话,说那天的生日宴会因为她取消了。她也心怀歉意,说,其实我也知道咱妈对孩子都一样好,但是我就别不过这个劲。

大姐却打断了她的话,说,不,咱妈对你偏爱。你知道为什么吗?虽然说每个孩子都是娘的心头肉,但是不在身边的孩子,却往往能更多地得到父母的疼爱。这些年来,咱妈念叨最多的是你,就因为你不在身边。

她有些怔,往事种种,扑面而来。她去家里吃饭,母亲总是会早早地问几遍她想吃什么,生怕做不好;她找工作时,母亲舍下脸面去求人,要知道,姐妹几个的工作,做教师的母亲从来没有求过任何一个学生;即使是她在的时候,母亲也常会唠叨她不知道节约,生活过得有点儿散漫……她看到了,听到了,但是从没有想到,自己是母亲最疼爱的那一个孩子。

她说,我听人说过一句话,每对父母的心上,都被孩子系上了一根线,对每个孩子的爱都是一样的,所以长度相等,但是当你远离之后,这根线会将父母的心勒疼。所以,每年过生日,我都要问母亲要礼物,要她好好准备,或者是一对鞋垫,或者是一双枕套,她每一次都兴高采烈。我这样做,其实目的就是让她觉得我还很近,离她还是那样近的距离,她才不至于因为对我远远的牵念而难过。

她说完了,我们两个都没再说话。

我想起了远在上海的父母,打电话给我时,总是小心地问我缺少什么;想起了在家里的哥哥,每一次都开玩笑似的说父母偏心。

孩子走得越远,拴在父母心上的那根线,就会被扯得越紧。我一下子明白了。

回去的路上,小伙子似乎有些话难以开口,后来,终于鼓起了勇气一般对我说,方哥,去海南的行程就不麻烦你了。

哦?隐约已经猜到原因的我,微笑着问他,你不是女朋友还等着吗?

他笑了,我要带她去我家里旅游,看看我家里的山、水,还有那些田园风光,更重要的是要回去看看我的父母,我怕走得太远,把父母累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