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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本文通过对比中国、美国、日本三国动作电影在影像风格上的差异,从一个小切口处审视文化对影像的塑型作用。中国动作影像中惯用慢速播放和动作叠加的方式渲染动作的美感和文化韵味;美国动作影像中更注重经营速率,以跳接的方式展示美国的速度景观;日本剑道电影中讲究静、动、静的独特节奏,以肃杀的气氛传达武士道精神。三个国家对动作电影影像风格的不同诠释表明“影像是一种物化的世界观”。
[关键词]动作影像;慢速播放;跳接;日本剑道
基金项目:本文系中国博士后科学基金第53批面上资助项目“电视剧剪辑艺术研究”阶段性研究成果(项目编号:2013M530678)。
“新的艺术,没有一种是无根无蒂突然发生的,总是承受着先前的遗产。”[1]在丹尼尔·贝尔看来,这种“先前的遗产”本质上是“文化”,文化“是为人类生命过程提供最终解释的系统”[2]。动作电影中的追逐、武打、搏斗等场景代表着人们对力量和速度的向往,通常是一部电影中的华彩乐章。本文通过比较中国、美国、日本三国动作电影在影像风格上的差异,从一个小切口处审视文化对影像的塑型作用。
一、膨胀式的动作——中国动作影像的文化语汇
中国的动作影像大多由武术动作演化而来。中国武术不仅是一套动作组合,更是一个融合哲理性、科学性和艺术性的运动宇宙。它以“手眼身法步,精神气力功”八法的变化来锻炼身心,主张“心动形随”“形断意连”“势断气连”,发展了诸如整体观、阴阳变化观、形神论、气论、动静说、刚柔说等武术哲学,形成了独具民族风貌的武术文化体系。由其生发,中国动作影像是一种具有较高文化浓度的影像,慢速播放和时间回环是中国动作影像最常用的语汇,它的表述重点是渲染单个动作或动作的细节为武打场面点睛,追慕动作中最有神采的聚光点。
慢速播放在中国动作电影中的应用最早可以追溯到1966年张彻的《边城三侠》,该片通过慢速播放延长侠客出场的过程,突出侠客的精神气概。后来慢速播放在打斗过程中被广泛运用。电影《太极张三丰》为了营造“动之则开,静之则合”的太极意境,首次将完整的太极动作分解为“刚”“柔”两部分,两者保持不同的速率,柔韧的部分用慢速播放突出柔丽的美感,发劲的招式用正常速度行进;或者舒缓处采取正常的速率,发力时接入慢镜头塑造动作中的刚性。该片在微观细部运用“慢速播放”标志着创作者对“慢”影像的探索进入了新的审美层级。2013年电影《一代宗师》则更进一步开掘了慢速影像美学,片中几乎所有的打斗回合都将动作放慢,观众可以清晰地看到动作如何发力与受力,并在力量的延宕中感受中国武术的美感。唯有“慢”才能表达出宫二对武术“迷”“恋”“痴”的细腻的女性心理,才能传达出宫羽田对“老猿挂印回首望,关隘不在挂印,而是回头”重新做人的劝诫,才能切近叶问“看世界远,看功夫深,举重若轻”的天地境界。“缓慢的运动速度,都是一种等待灵魂跟上的速度”[3],镜语的“慢”中充溢着对优雅的打量,对生命的诉说和对文化的省思,成就了雍容和合的东方情怀。
运动场景中的时间回环是指两个镜头连接时,其中的动作并不是无缝相连的,而是保持着一段动作的重叠,或者说是一段运动时间被重复。将这种剪辑方式使用得最成熟的是成龙电影。影片中经常出现前一个画面中成龙已经从一个楼顶跳到了另一个楼顶上,下一个画面里成龙跳跃的动作又被重复了一遍,如此一来,楼顶跳跃这个动作通过叠加获得了强调。后来这种方式又被丰富为将同一个动作改变播放速度重复,如第一次用正常速度播放,第二次用慢速播放;或者将同一个动作改变拍摄角度重放,如第一次是正面拍摄角度,第二次选用侧拍角度。动作场景往往速度较快,如果机械依照原本的运动时间,可能很多精彩的动作设计没有获得充分的展示就闪过了。重复使用已有的素材相当于延长了动作的呈现时间,保证高速运动的效果得以淋漓尽致地挥洒,这是影像创作挣脱动作逻辑本身为其作出的有效修正。
质言之,慢速播放和动作叠加放大了运动过程中的细节,渲染了动作行进中的筋骨神情,在尊重动作事实的基础上将打斗进行了“表现式的放大”,“逼真性的夸张”[4],因此塑造了中国式武打段落独有的气质——在积蓄中彰显力、塑造美。
二、动作的速写——美国动作影像的文化表达
著名电影理论家大卫·鲍德威尔曾经总结:“真正依赖连续不断的快速动作的是好莱坞。”[5]美国电影中也存在着慢速播放和时间回环等重复的表达方式,但这并不是它的用心之处,它的兴趣在于经营速度感。近年来,奥斯卡最佳视觉效果奖、最佳剪辑奖都很青睐诉诸速度的作品,《谍影重重3》《社交网络》《无间道风云》《龙纹身的女孩》等都是其中的佼佼者。电影《谍影重重3》中有一个特工伯恩为了营救女特工妮基与一个职业杀手在室内搏击的片段,这个片段是代表美国式动作速写的精彩案例。该片段时长1分40秒,共122个镜头,镜头的密度相当于普通中国动作电影的两倍。在武打设计上,《谍影重重3》中没有中国武术中惯用的“静场”“走位”等缓场设计,搏击动作是紧锣密鼓式进行的。在拍摄方式上,该片段采用了手持摄影机拍摄,镜头晃动很明显,一定程度上增加了运动的变动性。在拍摄景别上,该片段几乎所有的镜头都采用中近景别拍摄,画面更具动感,同时因为近景的方向参考和动作定位功能较弱,因此剪辑时将这些近景与近景相接更加凸显出动作的碎片化和高密度。最关键的一点是,《谍影重重3》在镜头连接中大量使用了跳接。按照事物的运行规律和观众的观赏经验,我们习惯于把一个动作或者一个招式交代完之后,再开始执行另一段,而使用了跳接之后,一系列画面都是在人物的实际动作正在进行时就切入,又在这些动作还没有结束时就切断,这就相当于把每个动作素材中动势相对较弱的起幅和落幅都剪掉,留下动感最强烈的部分连接在一起。例如,在《谍影重重3》中前一个镜头里伯恩扣住杀手手腕的动作还没有进行完,后一个镜头中伯恩和杀手都已经转了身;再如上一个画面写拍摄的杀手还在竭力争夺伯恩手中的枪,下一个画面里杀手已经面向伯恩开始了新的进攻。跳接使在相同时间内《谍影重重3》动作密度和运动强度都获得了提升,经过大幅度省略、镜头急剧转换之后每个动作都争抢着向前进行,恰如其分地渲染出搏斗时的紧张氛围。
在打斗场景中追求速率的奇观化效应,与美国传统的格斗项目——拳击有天然的联系。与中国的武术文化相比,拳击是一套击打与反击打的动作组合,更倚重迅疾如风的出拳速率,这种在对抗中速率最大化的追求也直接反应在美国电影中连珠炮似的密集剪辑中。除了拳击,擒拿格斗也是美国电影中动作招式设计的主要来源。美国动作电影的主角大多数都有过军队经历,擒拿格斗是军队训练的必修科目。然而不论是拳击还是擒拿格斗,都是服从于实用性的攻击和防御体系,动作比较随意,节奏也很自由。并且,在现代工业化的文化语境中,格斗以制胜为根本出发点,美国电影更关注格斗的激烈程度,拍摄时常采用手持摄影,使用近景或中景景别,剪辑时跳跃性较大,只给观众留下晃动的局部,并没有中国武侠作品中对美感和哲思的表意追求。
另一方面,速度是科技的表征,是机械崇拜的关键词,在全球科技最繁盛、最密集的地带,高速率已经成为美国人的生活常态乃至文化信条。速度驱力使美国开创了世界电影体系中影响至深的动作类型——追逐。1903年,美国人鲍特的电影《火车大劫案》展示了一段骑警追逐劫匪的激烈片段,这是世界上最早出现的追逐场景;之后,美国人格里菲斯在电影《党同伐异》中开创性地将“速度”之争转为惊心动魄的“最后一分钟营救”,这种结构方式成为日后整个影视界中沿用至今的叙事手段。在长久的速度追逐之中,美国动作影像被聚集在庞大的速度表述谱系中,形成了它特有的审美秩序。
三、凌厉的动作——日本动作影像的文化表意
一个民族执著追随着一个文化理念,乃至于整个民族的历史就是追寻一个文化理念的历史,这就是日本民族与武士道文化关系的真实写照。剑道在日本历史久远,德川幕府时期阶级制度得以确立,武士成为日本社会的最高等级,剑道成为专属武士阶级所有的高级技艺。武士学习剑道不但要求习得剑法,还必须秉承修持精神的心学,“剑术”和“心术”等量齐观。
由文化筋脉编织出来的剑道,在日本剑道电影中呈现出如下面貌。双方出手前首先对峙,即心对心的攻守对抗,仔细观察对方的阵势和心态,采取妥适的因应对策,对峙是日本剑道非常关键而特殊的一步。这一阶段的画面语汇表达要么拍摄时采用全景,剪辑时镜头留幅较长,镜头数量较少,突出决战之前的静谧;要么强调对峙双方内心的衡量,多选择运动镜头组合。后一种做法在电影《最后的武士》的一个片段中有精彩例证。该片段讲述了来自一个西方意欲习剑的战俘被一群日本武士袭击,危急中激发了斗志,用之前一直参悟不透的剑道心法打退了武士的进攻。该片段时长2分钟38秒,其中对峙的时间为1分钟47秒,共17个镜头,其镜头密度只相当于上文提到的《谍影重重3》的八分之一。对峙部分的每个镜头都为运动镜头,单个镜头中的镜头本身的运动和人物视线、肢体动作的方向相反,使人物的运动感增强了一倍,每两个镜头之间的运动方向、人物的运动趋势也都相反,镜头之间的景别差异明显,再次强化了画面的动势。但是,因为镜头本身的运动速度和人物的表演速度都是缓慢的,整个场景是在对峙时静谧的氛围控制下最大限度调度了画面的运动感,借此外化人物内心由慌张到盘算到蓄势待发的心理程序。之后的实际格斗过程主要以快速与密集攻击为主,招式包括击、打、刺、避、挡等的各项招式在内,用影像表现时一般选择短镜头,基本上景别较小,切换较快,诠释高速运动中的冲力。格斗结束时,对峙的双方无论是否负伤,都会以一个坚定的姿态站定“谢幕”,以示武士的尊严。这个阶段一般只有一个镜头组成,用全景呈现姿态,镜头留幅是三个阶段中最长的,让中间格斗的紧张情绪慢慢延宕开去。
总体而言,剑道的画面呈示注重对峙过程,相对静止的时间长于实际格斗的时间,格斗在很短的时间内结束,之后有一个坚毅的谢幕,形成慢、快、慢的节奏行程,这是日本剑道片独特的生命节奏。
剑道界认为行为的动机生发于内心的意念,所以武士用从中国传来、由日本人加以研磨的日本禅来修炼心法。武士通过“坐禅”思虑天地运行之理,万物生发之道,达到“不动智”,“‘不动智’中的‘不动’不是指静止不动,而是要‘动中静,静中动’”[6]。因此,日本武士格斗之前有一个重要的对峙过程,对峙乃静观,伺机待发,通明而制胜。在实际的格斗中则讲求不动而动,“尽可能省略徒劳无益的动作,让身体架式保持端庄稳定,让内心保持平静,同时表现出对对手的尊重”[7]。剑道的种种内质规定了剑道影像创作的格局。
动作的膨胀,动作的速写,动作的凌厉之气,交汇出一种探索、交流的繁复景象,可以看做世界多元文化体系中的影视索引。
[参考文献]
[1] 李力.速度,是一种态度——解析摄影机慢速移动魅力[J].当代电影,2011(01).
[2] 石琪.香港电影的武打发展?香港功夫电影研究[A].光影缤纷五十年[C].香港:香港国际电影节组委会,1980:14.
[3] 大卫·鲍德威尔.动作的美学:功夫、枪战与电影表现力[A].光影缤纷五十年[C].香港:香港国际电影节组委会,1997:76.
[作者简介] 黄媛媛(1981—),女,山东威海人,艺术学博士,中国传媒大学2012级新闻传播学在站博士后。主要研究方向:视觉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