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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追忆似水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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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时光改变了世界,同样也改变了我们。但是,十年的光景,对于有的人来说很长:跌宕起伏,命运改变;但对于有的人说很短,短到只能做一件事:买一幢房子,离开一个地方,经历一段感情,或者就是用十年继续充电学习,看世间风景……你的十年,得失几何?

颠沛流离,用十年认识世界和自己

徐旋 (30岁)

身份:善淘网联合创始人

十年轨迹:居住城市的变迁 江西樟树―上海―广州―香港―北京―伦敦―上海

12年前,徐旋从家乡江西樟树来到上海,在华东政法学院读法律。读法律的女孩子多少有些精英主义,那个时候的她,也总是用明朗少女的价值观来激励自己,去争取主流的优秀,去读那时很流行的高级口译,也想过考研,想法很多很多,每一则都与改变世界、改变社会有关。只是,在迎接2000千禧年的那个晚上,她第一次去浦东,外滩的灯火璀璨让她震撼,她开始觉得自己和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渺小。

2003年,在校庆长廊的校友照片里,徐旋在校友档案中看到《南方周末》这四个字。这对于她来说,是蝴蝶效应的开端,她得到了去报社实习的机会,世界一下子打开了。在报社,她遇到了几位好老师,赶上了传媒行业最后的黄金期。那是她人生遭遇的第一个理想国,并很神奇地在那里遇到了她现在的老公。大学在SARS(非典)的慌乱中结束了,徐旋捡起小小的自己走出校门,大学给她最宝贵的东西,是懵懂而鲜活的成长。

毕业后的这些年,事情总是不由分说地发生了。很快徐旋的第一份正式工作因人事关系被“震荡”,她离开报纸去了杂志。那时她已经不做严肃的新闻报道,专做生活时尚类的杂志,随即和先生结婚,并怀上了孩子。结婚生子让她变得自信,她没有很刻意地对自己的职业进行规划,也从不担心自己哪一天会找不到工作。那时物价没有现在这么夸张,她和老公结婚的时候只有两万块存款,租了房子生孩子,并不觉得苦也丝毫不会觉得没有安全感。

而后的一两年里,徐旋在新的工作中发觉了身为记者的局限,而她身边的朋友们,则都在很挣扎地适应某一种似乎是约定俗成的生活,比如升职,加薪,买房,买车……这让徐旋不免有些许困惑,自己要过哪种生活呢?自己最需要的是什么?

这个时候,因为先生的工作变动和其他一些原因,徐旋带着儿子离开上海去了温暖的广州,从此开始了连她自己也没预料到的颠沛生活,他们一家因为各种原因不停地在城市之间搬家,上海、广州、北京、潮州、香港、伦敦……徐旋自己的职业从媒体到纪录片,翻译、学术研究到现在的公益创业,中间还回香港大学读了一年书,并在伦敦做了一年家庭主妇。

2010年他们又重新回到上海,原本打算暂居,但又一个偶然的机会让徐旋成为了一家公益性质网站的联合创办人,这份工作融合了之前十年她的人生积累和一直以来坚持的价值取向――实现自我价值,同时有益世界。

在30岁的门槛回望过去十年,徐旋说她很感恩。能够一直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在生活,和丈夫和儿子一起,如玩通关游戏一样,去认识这个世界和自己。

Q&A

Q:过去的十年你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如果让你重新选择,你还会这样来过吗?

A:我得到了一个满意状态中的自己,失去了一些无论如何都会失去的时间。重新选择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总之我就是觉得很知足啊,不想再从头来。

Q:你在过去的十年里,会跟身边的人比较吗?现在回过头去想想,这样的比较有没有必要?

A:当然会有比较,或者说是一种参照,却不是分高低优劣的那种。因为很多身边的人都互相见证过彼此的一些阶段,看着彼此的变化也是很有趣的事,生活就是最好的电视剧。我觉得这样的比较蛮好的。

Q:对于你来说,人生最重要的是什么?

A;快乐,自由。

Q:未来十年你的设想和规划。

A:更快乐,更自由

大病初愈 用十年感悟生命真谛

刘乐江(34岁)

身份:某国有银行职员

十年变迁:职务的变化 前台柜员―客户经理-行长助理-一般职员

刘乐江在倒下的一刹那,他脑子里想的是:“糟糕,没有办法在4点之前把报告送到行长那里去了……”

让他倒下的,是突如其来的脑溢血。其实,就在出事的几天前,他就向妻子抱怨过自己突然感到头晕,晕得他站都站不稳,他怀疑可能是因为太劳累了的缘故。妻子当时还嗔怪他:“等手头的事情忙完以后,一定得好好休息两天了!”可是,谁能料得到呢?

在很多人看来,银行工作稳定而轻松,刘乐江和他的同事们却清楚,轻松,绝对是一种误解。事实上,不仅仅是他们单位,很多银行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加班!从周一到周五,基本上每天都要工作到晚上七八点,周六则安排了全天的培训――每次,刘乐江都告诉自己,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既然工作氛围如此,想要工作出成绩,那就要付出更多,别的同事晚上8点下班,我就再多工作一个小时;有的同事排斥培训,能不参加就尽量不参加,但刘乐江几乎每期不落。即便是惟一的休息日――周日,他也总是尽量利用起来去看各种专业书籍,以及考各种相关证件。

对此,他的女朋友,也就是现在的妻子王宏不是没有提过抗议。但刘乐江会给她“画饼”,你也希望我升职加薪吧?你也希望生活过得好吧?乖,你找别人逛街去,回来我给你报销。

结婚的时候,7天的婚嫁他只休了3天,但他贡献的是一套两房两厅的婚房,30万元的房贷享受着旁人想象不到的房贷利息优惠;他没能和王宏一起去欧洲度蜜月,却在年末时因为工作出色获得了夏威夷双人游的奖励,免费的夏威夷蜜月游尤其甜蜜;王宏生女儿的时候,他没有陪护在身边,但他是开着小汽车来接母女俩出院的,而且他们的家,这时候已经换上了三居室的大房子……他给妻子画的“饼”确实也在一步步实现。

10年的时间,刘乐江通过自己的努力赚到了足够的钱,有了房子车子,而且他的职场生涯似乎也是顺风顺水:从前台柜员到客户经理,再到行长助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一两年他被任命为分行行长也是完全可能的事――用年轻有为来形容他一点也不为过。

但是,这一切都在刘乐江倒下的这天画上了句号,确切地说,是一个不知道时间会延续多久的休止符。在经历了两场手术之后,刘乐江被抢救了回来,如今身体一天天康复中。虽然,在脑溢血发作半年后的今天,他仍然需要借助拐杖才能行走,但比起很多因为突发脑溢血而离开人世或者长时间昏迷的人来说,他已经是很幸运了。

职场上的事儿,如今对他而言,似乎已经变得非常遥远。他自嘲地说,也罢,我还是听单位领导和我家里领导的话,先把身体养好吧。

Q:过去的十年你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如果让你重新选择,你还会这样来过吗?

A:十年里我得到了很多,但失去的是健康。我这些日子也在考虑这个问题,物质上的东西到底重要不重要?这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现在的让我回答,我依然觉得让家人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是一个男人应尽的责任,物质很重要,但它不是,也不应该是压倒一切的因素。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想我依然会去努力工作的,但我可能会注意劳逸结合,还有就是改掉一些不良的生活习惯,比如抽烟,医生说了,抽烟也是诱发脑溢血的因素之一。

Q:你在过去的十年里,会跟身边的人比较吗?现在回过头去想想,这样的比较有没有必要?

A:我不太跟身边的人比,但我会自己跟自己比。我个人觉得,跟身边的人比意义不大,因为每个人的起点不一样,资质不一样,所以可能遭遇也会有所不同;但自己跟自己比却很有必要,比起过往的你,看现在你是不是有了新的进步和感悟,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

Q:对于你来说,人生最重要的是什么?

A:人生最重要的是真情,包括爱情、亲情、友情。这次生病让我感触很深,我的家人为我付出了很多,更让我感动的是硕士班的同学们,在我生病卧床的头几个月里,每天晚上会有一个同学来医院陪床,帮我翻身,做一些基础的护理工作,他们如今也都有自己的家庭和事业,但还能整晚整晚的看护我,我和我的家人都很感激。

Q:未来十年你的设想和规划。

A:健康地活着。

学古琴,用十年换来心灵的丰富

沈浩(36岁)

身份:浦东新区少年宫书法老师

十年变迁:兴趣爱好的变化西洋画-中国书法-古琴琴人

2000年,在浦东新区青少年活动中心担任书法老师的沈浩,得到朋友送的一本手抄古琴谱,开始自学古琴。通过对古琴简字谱的识与习,沈浩从中引申出了中国文化人所应有的状态。

古琴在古时被尊为文人四艺之首,听上去高山流水,知音难觅。但沈浩却认为,古琴非常好操作。首先弹古琴动作很自然,非常方便,比起口琴、笛子,动作是坐在那里,两手下垂,很有气派;其次古琴是慢乐器,可以将你错过关键期的差别降到最低,这跟西洋乐器很不一样,成年以后想开始学习西洋乐器难度非常大。

沈浩大学里专修西洋画,后来到少年宫当了书法老师后,他经由练习书法介入中国水墨世界,如今又籍由古琴找回了属于自己的文人气脉。

沈浩在少年宫的工作,给了他非常大的空间。他们的作息基本是,周日周一休息,周一到周六上班,因为学生基本集中在周六来进修,老师们周二到周五其本都处在自休状态。有时候会有一二个画友、琴友前来沈浩的画室小聚,大家写字、弹琴、品茶,度过悠闲而有内涵的一天;遇到没有访客的时候,沈浩就在自己的画室里写字、练字、看书,觉得太静的时候,他就弹琴,古琴的声音不声不响,弦长,振动的余音特别长。这样的音乐,看似打破了安静,但能给人心灵更深处的安静感觉――最初发现这一点时,沈浩自己也觉得非常奇特。

古琴对沈浩工作的也带来了非常积极的影响。他回想自己从小受的教育,根本寻找不到一条文脉,这主要是因为不同科目的老师专注于自己的专业,无法做到把中国文化美的部分带给学生。即便是现在,学校内依然存在着同样的问题,并且这种问题因现实的种种压力无法改进,他觉得少年宫在这方面则大有作为。因此,他对自己的要求是,能像前辈的老先生们那样,对学生内心世界的丰富与成长产生推动性的影响,能让走到少年宫里的学生,看到一个充满古典文化修养的老师,而不仅仅是一个只教授书法艺术的老师。

假期时,沈浩往往会外出写生,无论修习音乐还是美术都需要走出去,游历名山大川,感受人情风土,才能在艺术中表达出更多样的气象,才能慢慢领会,慢慢抓住本质的东西。引申到生活本身,沈浩觉得,不能只当一个生活的观赏者,要深入其中,只有深入其中,心灵才有触动。

沈浩说他这十年过得很舒服,他的太太习西洋音乐,在少年宫教授小提琴,也一直非常支持他学古琴。虽然他们的收入在这个城市中不算高,也时时感受到“钱”所带来的压力,买房子时也还得求助于父母的帮助,他可以选择买便宜些的衣装,骑自行车去上班,但学古琴的费用无论如何都要挤出来。因为他坚信,一个人只要有丰富的心灵,就会过得很舒服,而这丰富的心灵,需要通过“修行”才能实现。

Q&A

Q:过去的十年你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如果让你重新选择,你还会这样来过吗?

A:得到很多,人生在丰富,得到了古琴带来的对传统的全新认识,认识到传统不是以前认为的那么古板、乏味,而是非常鲜活的。再选一次,我还是会选古琴。

Q:你在过去的十年里,会跟身边的人比较吗?

A:我们少年宫的老师,是按初中老师的待遇,二三千块一个月,身边有同学收入比我多好几倍。还是会比,比的话,就会心里不平衡,感觉很难受。然后,和我同时一起学琴的琴友,也有家里很有钱的,看到别人比自己好,也会感觉失望。但是后来我想,他身家一千万,在做什么?在学琴。我月入二三千,在做什么?在学琴。在学琴上,大家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在精神世界上,大家是平等的。

Q:对于你来说,人生最重要的是什么?

A:丰富心灵,不论何时何地,既使是在一个陋室里,有丰富的心灵可以照亮丑陋的环境。

Q:未来十年你的设想和规划。

A:未来十年,我要走精。之前的十年是在古典文化各个领域中都铺路。下面的日了,我想主要是书法、绘画和古琴当中度过。

十年扫描

房价

十年前,上海房价跌到现在看来的最低点的时候,很多人还在持继看跌,他们不知道两年后,上海将举办2010年世博会的消息放出后,房价会一路飞涨,直到世博会的2010年到达了紧张的顶点。只是,后世博会的上海,好象再也回不到从前那种悠闲的状态了。

轨道交通

十年前,上海轨道交通只有二条线,二号线刚刚通到张江,很多IT精英看着张江满地风中飘扬的芦苇丛,放弃了在此创业的打算。十年后,已经数不清上海轨道交通已经开通到第十几号线,偶而经过张江,会发现那如硅谷般美好的外景里,是IT员工开始变得如鸽子笼般的办公空间。梦想与的土地一起消失。

私家车

十年前,郊外新建的小区里可以玩轮滑,新栽的樟树投下小小的绿荫,人们沉浸在从鸽子笼般的里弄搬到阔大生活空间的喜悦里。十年后,小区的行道树下停满了私家车,人们开着车,不是在应酬,就是在去应酬的路上,少年们则在深夜的绕城公路上飞驰,消耗看似永远也过不去的青春。

海外旅行

十年前,海外旅行还是外贸公司职员因公便利的美差,恒隆广场则是白领们望而却步的贵地。十年后大家到海外都是奔着购物去了,随便在论坛上秀秀爆掉三张卡刷回来的东西,也只是行李箱能穿下的物什。

联络

十年前,大家都在校友录联络,有了天涯后,都去天涯,有了博客后,大家都开始写博客,后来有了开心网,每个人都在开心网上种菜钓鱼抢车位,现在,除了微博,你在哪里都找不到从前熟悉的朋友和更时髦的话题了。然后,边上微博为免费儿童午餐活动捐出你的午餐费用,还一边想,什么时候才会出现一个更好玩的网站,再把所有的人都拉在一起,让大家感觉更尚更高尚呢?

朋友

十年前,在参加聚会时总会有人跟你谈谈哲学,谈谈存在的价值与人生的意义,虽然让你觉得玄虚,但当十年后,所有人跟你谈的都是最近的财富榜上那些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的名单,以及无休无止的以财富为目标的创业计划时,你怀念起了那些灯光黯淡的小咖啡馆和那些已经模糊的面孔及闪亮的眼神。他们还在,只是已经消失在大众的视线里,你开始想要找他们,却已经没有联系方式。

饮食

十年前,我们还没有经历SARS,在一轮轮辣味蟹、小龙虾、水煮鱼的饮食风潮中,还以为一切都可以为我们所吃,还把自然当成可以无限攫取的资源空间。十年后,我们收获了地沟油,苏丹红,三聚氰胺奶,染色馒头,毒豆芽……还有更多的我们可能会收获却真心不愿意拥有的东西正在被发现的中途,而我们想要的,自然,有机,健康,如何才能离我们更近呢?这让我们不得不重新思考重新选择。

公益

世界不会总是变得更糟糕。十年前,公益似乎还是国家的事,一方有灾,八方支援是居委会会打出的标语。十年后,经历了地震海啸的一轮轮震撼,一些运作良好的民间机构的公信力活动,慈善和公益已经开始深入人心,我们习惯不以善小而不为,随手捐,随手拍,一个人力量虽然微薄,但需要被解救的一切开始有希望。

采编感言:

岁月匆匆,十年弹指一挥间。徐旋、沈浩、刘乐江三个人的故事藏着的,是一个简单的答案:与其问光阴为我们带来了什么,不如说,我们用这光阴为自己、为别人做了些什么。

常常有人说,中国目前的发展速度,十年就走完了很多国家一百年才走完的道路。过去的十年,可供我们消费的物质日益丰富,人生可以选择的空间越来越多。当然,与此同时,我们的生活节奏也越来越快,快得让人已经无法清楚地知道是在走自己的路,还只是习惯性的被时代推着往前跑。一片繁华中,很多人都忘了停下来,轻轻地问一句,你是否幸福,是否快乐?如果一切价值的评判标准只剩下金钱,人间的各种美好会不会都在追逐财富中被忽略?一个十年过去了,再过去几个十年,到生命的最后,我们是又用什么来填补与生俱来的空虚感?

如果十年的变迁,还不足以促使我们开始思考这些问题,那么,那些失去的健康,消逝的爱,破裂的友情,会在不经意间提醒我们:在前进的同时抬头望一望头顶的星空,低头看一下眼下的土地。相信,只要多一份耕耘,就会有一份收获。但是,耕耘的目的,不是为了超越别人,而是为了自己更为充实丰富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