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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佬在热带 那些希望和无望的王宫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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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 果 不是因为泰国历代王室的加持, 离曼谷3个小时车程,暹罗湾西岸的华欣大概更为无名。毕竟,在“远”代表着沙更幼水更清的成见中,离邵帕耶河入海口并不遥远的它很难跟丽贝岛甚至苏梅岛的清澈相比。它大概有点像泰国版的北戴河加承德的综合体,离首都近,沙滩和海水都还过得去,在航空和长途客运还甚为不方便的近代,便成了达官贵人和附庸风雅的中产阶级的首选。当更近的芭提雅高速公路开通后,中产阶级们蜂拥转至,华欣便失去了大众旅行的中坚地位,成了一个过气、铅华洗尽的小城,洗掉脂粉,专心为它那些忠诚的光顾者服务,久而久之,也就有了淡定不惊的气质。

直到现在,华欣的忘忧宫仍然是当今拉玛九世皇最长居住的地方,他在曼谷的时间,更多是在医院里,就算不在医院,也不会在那个如今被中国旅行团占据了的,全泰国门票最贵(500泰铢)的“大王宫”里居住。虽然并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泰皇在曼谷拥有的众多宫室仍然占据了老曼谷的最中心,而高楼林立的新城区也有很多土地属于皇室资产,正是产权的单一,才使得这里能在私有制的曼谷建起了集中的大厦。

和嘈杂的曼谷比起来,狭窄海滨走廊上的华欣一下子显得远离尘嚣起来——尤其是避开靠近海滩的游客地带。即使是海滩边的小路,嘈杂程度大概也只是泰国湾东岸芭提雅的十分之一。当然,皇上是不会跟平民们挤在一起的,九世皇居住的宫室在华欣市区以北三公里,是一栋有着白沙滩、新鲜空气和巨大花园的西班牙别墅,由七世皇在1926年所建。行宫建成几年后,当皇帝面朝大海时,曼谷却发生了平民革命,1930年,拉玛七世只能同意君主立宪,民选政府。Klai Kangwon 的意思是无忧无虑,这个无忧宫果然是只有无忧的时候才能呆,当红衫军占领曼谷时,拉玛九世只能忧心忡忡地起驾回泰京了。

和金碧辉煌的曼谷大王宫不同,华欣周边三座王宫全部走的是异域风情路线。除了西班牙风格的忘忧宫,建于山中的考旺宫(Khao Wang)为拉玛四世所建,并起了一个“山中之城”(Phra Nakhon Khiri)的大名。如今这座宫殿已不再是皇室居室,主人由“安娜与国王”变成了暹罗猴,失去了皇室的伙食后,它们但凡看到游人身上的可食之物,都会趁人不备抢过来吃。白色为主的宫殿并无泰式建筑常见的尖顶,倒像从中国式佛塔、印度的莫卧尔式伊斯兰建筑和欧洲建筑都各取一部分的超现实之作,望至山下绿地和茫茫海洋,也算是非君主不配居于此了。

行宫的名字也多为浪漫幻想。除了当今烦心事不少的皇上居住的“无忧宫”,还有拉玛六世建造的“爱与希望宫”(Maru-kataiyawan Palace)。六世皇建的这座宫殿不沾地,由1080根柚木支撑,十六栋“干栏式”宫殿绵延至海滨。他希望自己宠爱的妃子能在这里为他生一个儿子,最终生下的皆为女儿,继位的拉玛七世则是他的侄儿。

被皇室放弃的不仅是考旺宫和“爱与希望宫”,还有城中心小巧玲珑的华欣火车站。这绝对是全泰国最美妙的火车站,候车室和站务都是全柚木的泰式奘房,两旁是郁郁葱葱的热带兰花,铁道西边放着的古董喷气式火车头是人人都爱合影的纪念物。站房北边金碧辉煌的皇室专用候车室用栏杆围着,大门紧闭——自从高速公路通车后,皇室已经有几十年没有使用过这个火车站了。

走出火车站,吸引我的是马路对面的两列古董车厢。走进去一看,果然别有洞天——车厢被装修成了一个非常雅致宜人的社区图书馆,有一列车厢挂满了华欣的黑白老照片,舒适的沙发椅,书桌上都摆着一丝不苟的鲜花。另一列车厢则有诗琳通公主的照片和题字,我猜这个火车图书馆的建议可能因她而来,因为在泰国,她几乎就是文学和文字的代言人,而且是民众眼中非常期望却又觉得无望的最好继承人——她只是第二顺位的王储,并且眼看要终身不婚了。

和泰国虽然忧虑颇多,地位却尚稳固的王室相比,另两个仍有王室的国家还算好,譬如历经殖民、革命、屠杀和新生的柬埔寨,在对共和制的短暂尝试后又选择了王室,还好湄公河边的王宫仍在,破坏甚少;文莱苏丹则在石油的支撑下,建有“天上人间”式的巍峨殿堂。而那些王室不复存在的东南亚国家里,“王宫”几乎算都“各有各不幸”了。

一般来说,幸运与否,要看旧王在新贵面前识相不识相。印尼日惹有着几乎是爪哇岛唯一保存下来的王宫和清净的旧城,也不过是因为日惹王在印尼群岛争取独立的当口,乖乖支持了革命队伍,才得到赏识而留存传统。跟东南亚的摧枯拉朽比起来,尼赫鲁的印度显得大度许多,在他们的谈判下,那些土邦的王国不仅挺过了莫卧儿帝国时代,与英属印度友好交往,还把自己的宫殿和仆人持续到了今天的民主印度,成为次大陆极具历史穿越感的一景。

同样经历过英属印度时代的缅甸,可没有这样的好运了。就像莫卧儿的末代皇帝因为“造反”被英国人放逐去缅甸一样,缅甸的末代皇帝也在1885年第三次英缅战争后,被带去印度度过余生,自此缅甸成为英属印度一省,缅甸也再无王室一说。

可是这一朝的缅王,在曼德勒留下的皇城,当称得上气象万千,并且显然是借鉴了紫禁城的格局,方正的护城河环绕,北边有曼德勒山可以望遍全城——就好像北京的景山一样。老实说,这可不是一个好的预兆,就像从北京千里迢迢魂飞魄散逃来曼德勒的明朝皇帝皇子一样,缅甸皇帝最终也不得不远离故里,魂归它乡。

我在曼德勒时,住的Loyal GuestHouse身处于曼德勒最繁华的商业中心,不过,出门往东,过两个街口,那些嘈杂、混乱就逐渐消失了,护城河映入眼前,古老的城墙和高高的角楼戒备森严,孤独又壮阔。不过要进入城墙后的世界,得从西门绕道东门,在热带三月,这可不是件愉悦的事。

不少人常常觉得曼德勒皇宫太小,其实,这座宫殿在1885年废弃后,早已饱经风霜。二战时,它变成了日军的指挥中心,最终与这座城市和日军都亡于大火之中。现在游人参观的部分在原皇宫的中心,是缅甸军政府在1996年重建开放的,你只能说它是一个百年后的想象,并且只占原先规模的一小部分。

那么皇城里都变成了什么呢?如果有人想知道军人在这个国家的份量,那不妨进来一观。几乎大部分的皇城区,如今都变成了军队营房。穿过城门一路驶向“新皇宫”的路上,有不少为军人服务的杂货店、小食摊和茶摊,聊天喝茶的军人比比皆是。昔日“御花园”那些高大的热带林木里,便是占据了遗产的军队营房。“不得随意走动,不得拍照”的告示提醒你,这里仍然是一处禁地。

缅甸人似乎不喜欢让庙堂黯淡,因此重修于90年代的皇宫辉煌精致,绚烂的色调全无历史感。沿着螺旋木梯爬上24米高的瞭望塔(这是皇宫里仅存的原建筑),俯瞰下,“新皇宫”就像一场准备开拍的历史电影布景,只是工作人员尚未到来,空荡荡无着落,空地上的热带荒草当然不管悲剧剧情,径直在酷热下生长。

后来我又去了曼德勒山看伊洛瓦底江的落日,下山后,天已经黑了,绕着护城河又走一圈,难得的清凉扑面而来。夜灯黯淡昏黄,照得宫墙和护城河像默片时代的电影,有一种电力缺乏时代的天真。城墙边拴着的大喇叭,挂着大幅的标语,我定睛一看,原来写着“任何意图分割统一的不可战胜的军队和人民的人,都是我们的敌人”。吓,原来在宫室早已不存在的这个国家,宫斗仍然由不同人群在故宫旧墙上上演着。